炎热。单调……越往市中心，色彩便越是单调。沿最外围的废墟，战车一路碾过，在中心深处，只剩灰白和焦黑，地势往下，看不见半个活物。‘吱——’车轮碾压，地面仿佛无法承受重量，发出怪异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焦臭味。靠近核爆的中心时，我们远远能够看见驻扎的队伍。五六顶营帐，已经在巨坑边缘搭建。天色快要入夜，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最多还有三个小时，夜幕就会降临。战车停下，而我们所乘坐的越野车，也跟随停在了营帐外。从营帐里，走出几位身穿防化服的人，他们朝董庆生敬礼，应该是正在汇报什么。二十分钟后，有人把我们的车门拉开。麒麟正站在车旁，双目阴冷。“下车。”

我率先跳下，江远秋搀扶着夏老走出。另一边走出几人，“夏教授，请。”

不等夏老反应，两人直接挤开江远秋，几乎是将夏老架走。“爷爷！”

夏雪从另一辆车走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你们放开他！”

娇小的身躯快步跑去，可夏老已经快被两人带入营帐。“夏雪女士，您也请进。”

另一道身影走出，将夏雪拦住。我不禁皱眉，那边应该都是科研人员，他们居然连仪器设备都搬来了。“让后勤营准备卸货。”

董庆生在不远处开口，有士兵为他披上了军绿外套。已经在降温了。小冷最后走下，抓紧了我衣角。“跟我这边来。”

麒麟沉声道。跟随步伐，我们被带到坑洞边缘。董庆生的目光，落在小冷身上，更加肆无忌惮。我向前一步，江远秋则是将小冷拉到身后。“董司令，天色将晚，今晚应该不下去吧？”

江远秋话音不急不缓，气度从容。董庆生摇头，“不影响。”

众人不解，却见一辆卡车缓缓倒退，沉重的木箱坠落在地。灰烟四起……“报告！”

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士兵站立笔直，“掺铋子弹十箱，卸货完毕。铋粉已经沿通路洒下。”

董庆生转头，“麒麟，检查装备。”

“是！”

刀疤脸走来，拔出腰间匕首，刺入木箱缝隙中。一声炸响，木箱开封。里面堆放着一盒盒子弹，盒盖掀开，弹头在阳光下呈现微弱的紫色。他们居然制造了掺杂有铋金属的子弹？十箱，应该有十万发。“没有问题。”

麒麟起身回应。话音落下，董庆生的目光朝我投来。“林议员，该不会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去吧？”

说话时，麒麟正在换弹填装，而另一边，有人又从货车上卸下一箱。箱子里，装着厚重的防化服。化工级密闭性防化服，配套有供氧设备。回过神，我平静开口，“初步探索的话，人少一些好点。”

“是这个道理，但人少的话，要是出事，你们也没个照应。”

董庆生像是好心，若有所思的说道。“要不…… ”张鹤生开口，“让吴军也一起吧？”

“吴军，吴警长？”

董庆生一愣，似乎就在等这句话，“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

原本站在后面的吴军忽然向前，“张鹤生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下去？！”

张鹤生顿时轻笑，“吴警长，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让你下去，是觉得您经验丰富。”

“我看你经验也不少！”

吴军一直不曾言语，怎么也没想到躺着也能中枪，一时间语气愤怒。然而董庆生瞥了他一眼，随意挥手，“带过去，换装备。”

“嗯？！”

没等吴军反应过来，两名士兵直接将他押走。而同时也有两人出现在我身后。我抬手，“我自己能走。”

动身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冷。他被江远秋护在身后，挡得很好。01带着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注意到我的视线，小冷想要走出。江远秋伸手拦住。当我与他对视时，江远秋眼神肯定，“放心，要动你妹妹，除非我死。”

我点头回应，转身离开。江远秋的话没有半点遮掩，毕竟董庆生也没虚伪，到了地面，他早已经凶相毕露。小冷在江远秋那里，暂时是安全的。毕竟在特城里，有江远秋的布置，他们暂时不敢动他。夏老和夏雪对研究有用，张鹤生和西南总部同穿一条裤子。唯一的倒霉蛋，就只有我和吴军。吴军死，特城的警备力量可以收入张鹤生麾下。我死，由我链接的江夏阵营瓦解。说到底，这核坑下，是我和吴军的刑场。真正负责探索的，是麒麟。而对我来言，唯一的机会，便是进入核坑后，静等变数。只要局面逆转，我生，麒麟死，我带着情报上来，就还有一线生机。……货车边缘，吴军正被逼迫着套上防化服。橘黄色的厚重防化服份量不轻。“让开，我自己穿！”

吴军脸色青黑，朝身边的人怒斥。另一旁，有人朝我丢来一套。防化服砸在地上，声响沉闷。“自己检查好。”

麒麟厉声，他已经套上衣服，只剩透明的玻璃头罩未戴上。我并未回应，从地上将防化服捡起。这套防化服，真正沉重的是背后的储氧罐。或许是因为我力气较大的原因，防化服拿在手上并不觉得太重。穿戴完毕。在透明防护罩扣上前，我朝麒麟开口。“我要拿我的短刀。”

刀疤脸微愣，未干涸的血痕显得狰狞。“给他拿！”

“是！”

……短刀被我挂在身侧，手腕上显示，氧气罐气压正常，氧气充足。里层面罩扣紧，防护罩封闭。‘呼哧……’眼前浮现丝丝雾气。“准备，下。”

麒麟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他们一行三人，加上我和吴军，总共五人。透过面罩，我和吴军对视了一眼。“下去。”

麒麟再次催促。由我打头，坑洞边缘，阴风哭嚎。灰白的焦土被踩落，坠入仿佛无穷尽的深渊。“别磨蹭。”

耳麦里，麒麟语气冰冷。我抓住安全绳，缓步踩下。“呃啊——！”

凄厉的嘶吼声，从深渊传来，它们存在于深渊底端。头顶紧接着坠下的是吴军。往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这里与世隔绝，透过面罩，我能看到的只有带着雾气的坑壁。岩壁并非垂直，而是有倾斜的弧度。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找到着力点。‘亢亢——’安全绳卡扣松开，山镐重新砸入岩壁。石壁灰白，硬度不高，甚至有些松软。镐头嵌入，受力其实并不牢靠。“加快速度！”

耳麦里，麒麟还在催促。往上看去，头顶只有一线橙光暗淡。崖壁上，五人悬挂，缓缓陷入深渊。每一次下镐，我们大概下行三米左右。这样重复且机械的动作，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我看不见崖顶，更看不见星空。面罩的雾气变重，我的呼吸居然变得有些困难。是地下压强变化的缘故？“我呼吸困难。”

开口，面罩中雾气更重。“让你们检查过设备，别来找我，继续下行！”

麒麟的呵斥，让我沉默。再次呼吸，我感到胸腔疼痛。可是手腕上的压力表，却显示正常，储氧压力还很充盈。拔出山镐，手臂居然有些发软。‘亢亢——！’镐头砸下，卡稳。我拉扯着绳索，就在要往下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手腕掉落。只见压力表猛烈跳动，一瞬间指针几乎归零。我浑身一僵，这是……氧气见底了？可刚才还是压强充足。雾气喷涌在面罩上，我几乎无法呼吸。刚从手腕掉落的东西，浮在了我弯曲的膝盖上。我将视线凑近，落在膝盖上的，好像是一张黑色的贴片？不对，这是磁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