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五十米以下。

空打开强光手电，氙灯的光柱在深水之中无法穿透多少距离，只有一条青灰色的光带。莹苗条的身影漂浮在身边，空只要伸手就能拉到她。

空和莹，第三十六次水下协同作业。他们是兄妹，是提瓦特学院的同班同学，是同期进入执行部，多年的潜水搭档，能够从一个眼神读出彼此的内心。

“听说路路通在入校的第一天就在自由一日里击杀了凯亚和雷泽”，空说，“我们面试的时候他可没表现出这样的潜力”。

“不知道丽莎用了什么办法劝说他”，莹说，“平时她喜欢胡闹，不过有时候又有很多主意”。

他们两人之间有一根单独的信号线，紧紧地联系着彼此。

丽莎确实胡说过一件事，空跟莹并不是情侣，按照规定这是禁止的。

尤其是深潜搭档，他们靠氧气瓶和一层纳米材料的潜水衣顶住十几个大气压的水压，靠着一根缆绳和人类的世界保持着联系，人的心情很容易过度紧张，如果同伴之间还有感情因素，可能会导致不可控的结果。

执行部禁止水下配合的人之间有男女感情，并称违反这条纪律导致了十年前在格陵兰冰海的的惨重损失。没人知道十年前的行动是什么，不过今天的执行部里没有什么人参加过那次行动，可以大致得出结论，十年前那队人都死了。

他们到达了水底，水面上的狂风暴雨被厚达数十米的水层过滤后抵达这里只剩下轻柔的水波。这里因为三峡水库蓄水而被淹没，之前是片山地，石头被水流磨得圆滑，难以落脚。

空从脚蹼中弹出钢爪，轻轻站在岩石上，伸手在泥沙中摸索。

他向莹妹亮出摸到的东西，一块有着古老花纹的陶片。

莹漂浮过来，接过那片陶片：“至少一千年以上的历史，应该是蜀文化还没被中原文化吞没前的东西，也可能是白帝城的遗物”。

他们在水中的对话通过头盔里的对讲机，非常清晰。

空环顾四周，“大概是个以前埋在山上的古墓，在三峡注水的时候被掀翻了，陪葬品都四散开”。

莹无声地同意了他的意见，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具腐朽的焦黑色棺木半沉在水底，棺材已经打开，表面覆盖着一层像是苔藓的生物。

“氧气存量不太够，这是预定的位置么？”莹看向周围，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作“城”的迹象，“这里会是地图上指示的位置么？”

“派蒙，我需要声呐扫描地形”，空呼叫。

“明白，我需要大约二十秒进行扫描。”远在美国的中央处理器立刻应答，他们的越洋对话直接使用了卫星频道。很快，一幅由深绿色等高线勾勒的三维声纳图出现在空和亚纪的头盔屏幕上。

“虽然我们看不见”，空说，“但是东北和东南都是山，露出水面的是白帝城，水下是赤甲山，形成了一个‘门’的结构。对面是原来的草堂河，经过一片谷地，按照种花家的风水学，这里是山龙和水龙交汇的地方，聚集了阴阳之气，是建城的好地方。是地图中标明的位置，白帝城的遗址可能就在下面，但是我们得找到入口。”

“就算有入口，千年的沉淀后也被覆土盖了几米深”，莹轻笑，“所以节约时间，还是麻烦你一下你吧，拜托了”。

“每次都要累得虚脱”，空抱怨，“我需要一个固定点”。

“我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固定点吗？”莹游到他背后，脚蹼中弹出钢爪，紧紧扣住了海底的岩石，双手从后而前环抱住空的腰。

这就是默契。

空驱动“蛇”的时候像婴儿般脆弱，可能被水流冲走，也可能会被信号线缆缠住而引发生命危险。所以每一次莹都会这样抱住他。

空闭上眼睛，“灵视”中，躁动不安的蛇在他的脑海中纠缠，鳞片泛着紫光。

“科契尔，做好准备，启动设备仪器的电磁屏蔽。”空说。

“科契尔收到，你的生命状况正常，脑电波频率正在急剧上升，批准使用‘蛇’。电磁屏蔽开始完毕，可以使用‘蛇’。”

耳机中传来宝可梦的声音。

空闭上眼睛，向前方的黑暗伸出手，缓缓地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带着回声，像是歌颂像是号令。

世界上能够理解这种语言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是死去的语言——精灵文。

思维深处的蛇被空解放出来，他们沿着空的四肢百骸流动，最后汹涌而出，消失在整个水域中。

此刻，科契尔前线号监控到了强大的生物电流，在水下的某一点爆发出来，随水流动。

元素战技“雷纹——蛇”。

空在他的那一届的3e考试中第一次遇见了这些“蛇”，它们栖息在他的思维深处，冬眠着，空的元素战技会惊醒它们。

那时，它们会暂时离开空的身体，如同万千斥候，去探索周围。

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它们是一种生物电流，是阿尔法还是贝塔或者是别的还未可知。

而在精灵的理解中，它们是被降服的奴仆。

只有绝缘体可以阻挡它们，而此刻空在水深50米以下，庞大的水体大大强化了这种能力，足有五公里半径的“领域”都在空的监视之下，超越了派蒙控制的声纳系统。

空的意识随着“蛇”进入水底的每个缝隙，一直向下，再向下，向看不见底的深渊中越扎越深。

空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血丝。这时候，他是用“蛇”的眼睛观察世界。世界在他的眼中由无数管道组成，管道交汇又分开，无限延伸。

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所到之处弥漫着灰色的雾气。

莹感受到空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心跳速度迅速地下降到每分钟不过30次，血液温度也在缓慢降低，通过面罩，头盔里的小灯照亮空死灰色的脸，

莹加力搂住了空，试图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虽然空是哥哥，但此时的空需要她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