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会齐后面驱赶骆驼来的人之后,众人骑上,又向前走了十来里地,纪春秋忽地听得前面一阵疾蹄之声对着自己奔来,心头一动:“兄弟们,话儿来了,千万莫要露出了破绽,坏了老祖宗们的大事!”
鬼愁谷众人应了声,只是这些人功力浅得太多,又过了一会才听到马啼踏地声,前面五六里现出了点点人影。
纪春秋道:“大家亮出青子来,防着对方冲击!”
众人应了一声,钢刀出鞘,脸色森然,狠眼瞪着冲来的人马,纪春秋一数之下,对方来的有五六十个带刀背弓的蒙古人。
那些人远远地见这帮家伙居然有近百人,倒也吃了一惊,两面相距二三里地的时候便停下,分出四五个人过来,过不一会,那四五个蒙古人便到了近前,一人说着汉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抢我们的牛羊?”
吴风看了看纪春秋,纪春秋点点头,吴风便下了骆驼,拿着朴刀走上去大声地道:“大爷们是鬼愁谷的人,你是是哪条线上的?抢你们羊又怎的了?”
那人听得鬼愁谷三个字,也怔了怔:“你说的鬼愁谷便是十三恶人绛州太阴山的鬼愁谷么?”
吴风昂然地道:“正是,你们呢?”
那几个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高声地喝道:“我们神马堂一向跟鬼愁谷没甚么来往,你们带头的是什么人?怎的来抢我们的羊?”
吴风一指纪春秋道:“这位便是鬼愁谷的纪春秋纪大爷,在下吴风,我们纪大爷他现在身上有伤,原来你们便是神马堂的兄弟么?那可冒犯了。”
那些人听得吴风语气和缓了,心头也微微一松,毕竟忽必烈下诏封俞文照侯爵的事情是公告天下过的,恶人王在中原武林杀得腹风血雨,动则灭人的满门,已是天下轰传,连大漠之中都听说过,神马堂虽然不怕,但也不想轻易招惹,何况几只羊也根本就是小事情,他们只是接得奴隶回报,知道对方四五十个人,只当是沙漠上的大强盗龙卷风到草原上来了,这才不敢轻忽,但此时却是半信半疑,一人问道:“你们到草原上来做什么?”
纪春秋方才伸手提那牧人的时候,牵动了断处,此时还是痛得脸色发白,沉声道:“你们是神马堂的人?在神马堂中是做什么的?”
那几个人听得纪春秋声音并不提得很高,传到耳中时却直冲耳鼓,显然他是故意显露一手气功,但见这一脸铁青的家伙驼背上数道刀痕深逾一寸,也不禁吓了一跳:“这家伙跟什么人交手了,怎的铜锤上有这么多的刀口?这动手的人武功可是绝高了,而这姓纪的竟能活着出来,实在也小觑他不得!”
一人被纪春秋的眼睛盯得心头发毛,道:“我们是神马堂飞翼快骑的快骑。”
吴风暗暗地道:“神马堂的飞翼快骑在中原名头也响得紧,倒也果然来得快。不算他们吹牛皮!”
纪春秋却冷冷地追问道:“你们是谁带队的,叫他快些过来,我老纪这一趟冒了大险过沙漠,事情可真相关到你们神马堂的生死!”
那几个人吃了一惊,见纪春秋的样子不像有假,只得道:“纪大爷请稍待,在下这便去向领队的林大爷回禀,请他来跟纪大爷接洽。”
纪春秋哼了一声,忽地右手飞快地拿了随侍在旁一个汉子手里的朴刀一扬,那钢刀立时挟着劲风飞到神马堂几个探子面前草地上立住,两人相距十来丈,纪春秋扬刀竟然说到便到:“快去!”
这些人看到他明明身上有伤,竟还有这样武功,再也不敢有半点的轻视之意:“难怪鬼愁谷近来锋头强劲,纪春秋不过是个大头目,武功便也这般了得!也莫要说我们林头儿了,便是东方大头领、逐鹰旗、神马正堂的高手只怕也比他不过。”
于是分出一人回去说话,过不一会,飞翼快骑便都过来了,一人越众而出,向鬼愁谷众人这边抱了抱拳:“纪兄请了,在下神马堂飞翼快骑的副领队林太清。”
纪春秋点点头,却不回礼,道:“我听人说起你过,但我这一趟死里逃生,就是为的向神马堂报信,你还是带我去见你们的堂主罢!”
林太清道:“纪大爷,我们的长孙堂主现在不在神马总堂,有什么事先跟在下说那也一样的,在下待得长孙堂主回来,再向他老人家禀报。”
纪春秋哼了声,却转头向吴风道:“把我的大锤拿去给他们看!”然后向林太清冷笑:“林朋友,这便是神马堂待冒了死命危险来给你们报信之人之道了么?这也罢了,你瞧瞧我老纪这把锤再说!”
吴风提着大锤便向快骑走过去,离得还有四五丈远之时,他运气沉腰,坐马振臂,手里数十斤的大锤呼呼地便向那林太清飞去。
林太清微笑着在马上对着铜锤拍了一掌,消去冲撞之势,再轻轻一带,双手把铜锤捧在了手上,飞翼快骑们大声喝彩,吴风却冷冷地笑笑,转身便往回走。
林太清看来虽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铜锤,但他以硬碰硬,这才发觉铜锤沉重之极,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已大吃了一惊:“这家伙好强的膂力!只这么一掷,我便办不到。这家伙却对这姓纪的低声下气,显然姓纪的武功更比他高得多了!”
纪春秋在那边淡淡地道:“姓林的,你看得出老纪我的这一柄大锤是被什么兵器伤的么?”
林太清听他一说,这才转眼去看锤上的刀痕,不觉骇然变色:“这铜锤里面也加了其他的精铁,非比一般的铜块,何况就算铜质较软,要被人弄出这么深的刀剑口子,那也万万难能,更何况打造这把大锤的时候在其中又加了其他东西,硬得有如精钢,他这是跟什么人交手过了?”叫一个人举了铜锤,自己掣刀对准了铜锤使全力劈下,当地一声大响,林太清手上只觉一震,险些连刀也拿不稳了,那铜锤上却不过只多了道白印,林太清脸上的微笑立时隐没:“纪大爷,在下请教。”
纪春秋淡淡地道:“刀。”
林太清哦了一声,又问道:“什么人的刀?”
纪春秋哼了一声:“你真看不出来么?我可听这用刀的主儿说过,当年你们也有份的,隔得二三十年,你全忘了么?”
林太清先是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我想也应该是被刀伤的。”随即明白过来,不觉面色大变:“你是说砍天刀!”
纪春秋冷冷地道:“用这刀的人最快在七天之内便要赶到神马堂来,你还不让我老纪见你们的堂主么?”
林太清定了定神,喃喃地道:“是他回来了?除了王家的砍天刀之外,世上原也没有这样霸道的刀法。”随即高声问道:“那人姓王?”
纪春秋回看头了看身后,焦躁地道:“鬼愁谷王砍!你们还他妈的磨什么?”
林太清再没半点迟疑,向旁边道:“让出几匹马来,请纪大爷跟我回总堂,再分一半的人随后跟纪爷手下一起回来!”
纪春秋左臂断了,刚刚接上不到五个时辰,只得一跃上马,右手提了缰绳,对吴风道:“你在后面照管着,叫赵老四他们七个人跟着我先走就行了。”
吴风应了一声。
一路上林太清看纪春秋身上有伤,又断了一条手臂故意放慢了马,不想纪春秋反倒焦急起来:“姓林的,老纪我这伤死不了人,但鬼愁谷三大恶人率众来犯,你们不及早准备,那可真要死人了!”
林太清一面加鞭,一面问道:“鬼愁谷这次有三个恶人出关了?”
纪春秋恨声道:“王砍,乔断手和吸血老张。”
林太清问道:“纪大爷跟他们翻了脸了?”
纪春秋死命地打马,那马飞快地越过林太清,林太清只得加紧两鞭跟上,只听纪春秋咬牙切齿地道:“他妈的,那小鬼抢了沈家的那小娘们回鬼愁谷,老纪我在太行山囚洞里憋了五六年,若不发泄发泄怎么受得了?连他老子结拜的把弟都死在沈家庄了,秦铁城原来还不如沈家那小婊子重要,那小鬼竟然为了那小婊子便要杀我老纪!他们那时候正在策划着要到草原上来杀你们个出其不意,我老纪想想,天下除了神马堂之外,也并没有人能跟那帮家伙作对头了,这是我老纪最后的一线生机,你们若也死了,那我老纪也跟着只有死,没奈何,只得来报信了。这次我带来的都是我心腹的弟兄,被他们一路追杀,现在就只剩下八九十人连一百都不到了。”
林太清问道:“那有没有受伤的人?我回去便派人送伤药去给他们?”
纪春秋恨声吼道:“伤个屁,受伤的弟兄们走不快,老纪我说不得,只有丢他们在沙漠里面了。否则早便被王砍他们赶上杀得一个不剩了。他妈的,丁高天到了云南作了点苍派掌门人,我老纪没人照管,搞个把女人便也要算是死罪!他妈的!”
林太清骇得一跳:“什么?”
纪春秋沉着脸不答,只是用力鞭马。
林太清见他把气都出在马背上,不觉有些庆幸:“这家伙太过自私,为了自己活命,竟然肯把跟他的人都丢在沙漠里慢慢死掉,不过也正是这样子,神马堂才能及早知道那砍天刀王家后人的阴谋,这也算是大幸了。否则这些家伙无声无息地杀来,后果实在堪虞得很。”忽地又想到:“听他说话的口气,去年沈家庄突地所有人都失踪了,此事轰动武林,至今都是一件疑案,原来也是鬼愁谷下的手,杀人抢财再劫色,这也在情理之中,况且除鬼愁谷这帮鬼鬼祟祟的家伙之外,也没有能有这样神通的手段。”
纪春秋故意说那些话,此时自然也知道林太清在想什么,心头暗暗好笑,面上却仍是气愤填膺的神情,恨恨地道:“这帮家伙太也不是东西,我老纪总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杀了,这才出得了气!”
林太清听了他的话,只道他是被王砍一行人追杀,心头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又哪想得到纪春秋一心想要一个个地杀了的,正是神马堂中所有的人呢?当下还道:“纪大爷放心,在下一定尽力向长孙堂主通溶,只是纪大爷带来的人,也要尽力地帮着神马堂对敌才是。”
纪春秋停下马鞭,叹了口气:“现在我老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有其他的法子么?想不到英雄一世,到得最后竟然还要受这小鬼的鸟类气,我心头实在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