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服下鬼郎中的秘方丹药,立时觉得心头不烦燥了,闭上眼,一任内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他练成了寒冰掌、铁树开花神功、化骨大法和二十八宿天心心法,身上内功似正非正,说邪也不邪,刚一合上眼想伸出右手食指小指,拇指扣住食中二指想要练二十宿天心心法,练不一会便即人我相忘,忽地觉得体内一股内气莫名其妙地竟然在头顶百会穴汇集之时竟只走督脲,并不分入手脚三阳脉,怔了一怔,立时便收功,张开眼来暗暗地道:“他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明明是照廿八宿心法在练,怎的成了寒冰掌力了?老子莫非真要来个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当年老子仗着贼砍头的他们人多力大,再没有救不转来的走火入魔,吃了无数的苦头,总算是打通了武学之人毕生都未必能打得通的大难关,如今老子这任督二脉都通了三四年了,一向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怎的这时候老子便走了神了?这他奶奶的可不大妙!”
俞文照突地又想起自己刚才真气不走定路,身上也并没有什么觉得不对,反倒人似在云中一般飘飘荡荡,全无拘束羁绊,心头一动:“去他妈的,老子倒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再试上一试!”刚刚要运力,忽地想起:“他娘的,老子这时候可不能冒险,昨天老子这条老命便险些送在了他外婆的虫卷风里头,如今大敌当前,老子要胡闹可也要选一个时候,回到鬼愁谷之后再慢慢地查个究竟才是。”虽然头脑之中隐隐想到了些什么,但一时却理不出头绪来,于是强行便压下了自己的好奇之念,把四门内功心法都依法运真气转了十来个周天,左肩上的脱臼到得天黑时候,竟好了八九成。八壹中文網
乔断手喝了几口水,吃了些干粮,见俞文照坐起了身,穿起衣裳鞋袜,笑了笑:“老大,你吃东西不吃?”
俞文照道:“老子倒也不怎么饿法,可以吃些,也可以不吃,只是他奶奶的鬼天太阳把这帐篷里烤得像是火炉一般的热,倒有些难受。”
乔断手淡淡地道:“沙漠里的天气本就变化无常,白天把人烤熟了,晚上却冷得血都要成了冰。”
俞文照苦笑笑:“贼砍头的他们怎样了?”
乔断手道:“他们已经回复过来了,你放心就是。”
俞文照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几步游目四顾,突地看见不远处的沙丘上兀立着一个人影,俞文照怔了怔,那个人在大漠的夕阳之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见他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塑像,此时正当黄昏,那人又向着正东站着,俞文照的眼被阳光射得有些发花,定了定神,这才发觉那人原来是纪春秋。
俞文照看清了那人是纪春秋之后,反倒更是大惑不解了,转头向帐篷里面问道:“姓乔的,老纪是怎么了?你们罚他的站么?”
乔断手听了俞文照的话,走了出来,顺着俞文照的眼着看去,也是怔了一怔,接着仔细地看了看纪春秋,沉吟片刻,道:“看来他正在想东西。早上的时候驼队里死了几只骆驼,他想要吃肉的,但被姓田的阻住了,又被我们训了一顿。”
俞文照笑道:“那也不是你们错了呀,他自然不是想不通了,他肯定是在想另外的事情。”
乔断手正要说话,却见纪春秋倏地抬手,右手食中二指并骈戮出,这一指出得又轻又快,全然不带锋芒杀气,但在二人眼中,这一指却实在是狠得不能再狠,已是到了炼繁为简,去芜存真的境界,他一指指出之后定定地定在空中,再不见有其他的动作。
俞文照眼睛一亮:“原来这老小子终于弄通了武学之道了,已能做到不露锋芒,收发自如,比之先前这可是极了不起的突破,不错不错,实在不错。”
乔断手也正跟他意见相同,不觉点头笑道:“他现在武学更进一步,这可比练内功打通任督二脉强得多了。”
俞文照道:“走,瞧瞧他去!”
乔断手点点头,两人走得不两步,便听得王砍喝采道:“纪春秋,这一手可真是不错,你想通了么?”
纪春秋在沙丘上点点头,声音极是平静:“老祖宗,我想通了。”说着举步便向下走来,步履之间,显得极是平和,全不显半点向来的矫捷急快。
俞、乔二人相视一笑,便向王砍那边走去,这时,田大头也在开始叫人收拾帐篷,准备赶路了。数日之间,鬼愁谷众人各司其事,举动之间已显得熟极而流,井然有序,田大头再也不用到处指点了,只要一个招呼,众人便收拾了起来,此时叫众人把乘下的草料和清水拿了大半喂给骆驼,道:“明天天亮时分便能找到一处水源,再向北走便是草原,也不必担心草料的事情,这些东西叫骆驼背在背上,还不如叫它们吃在肚子里赶路也能走得快来得好些。”
众人也都一一听从。
田大头见俞文照和乔断手并肩走了过来,不觉大奇:“恶人王,你好了?”
他声音不小,连王砍、吸血老张和纪春秋也都听见了,一齐向他走过来,俞文照笑嘻嘻地道:“自然好了,你当老子是豆腐做的么?连一点点的风都经不起?”
田大头问了这一声之后,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了,转身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纪春秋走路之时既不轻灵也不沉重,俞文照笑嘻嘻地道:“老纪呀,恭喜你了!”
纪春秋走得进了,四人见他步履从容,眼光平和,气度沉稳,锋芒不显,显然是武学之上更进了一层,王砍也笑道:“老大说得不错,还真是要恭喜你了。”
纪春秋微笑道:“孙儿可不敢当,若非早上老祖宗们一翻指点,老纪哪能想得到这些事情。”他走得近了,众人只觉他身上热气腾腾,显然他是众人休息之后便在沙丘上站了四五个时辰,他此时却没半点的疲态,反倒有些容光焕发的神采。
俞文照拍了拍他肩头,笑道:“很好,很好!”
吸血老张点点头,却道:“纪春秋,你还是去吃些东西,过一会我们便要起程了。”
田大头却走了过来,盯着俞文照:“恶人王,昨天你被龙卷风刮得全身衣裳都没了,我们大当家中毒的解药可也还在么?”
俞文照怔了怔,笑嘻嘻地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你听真话老子便说真话,你选假话其实反着过去一听也能推敲出真话来,老子便给你说假话。”
田大头想也不想:“我听真话!”
俞文照苦笑:“那好,你听着,老子这么高明的武功,哪还用得着随身带毒药?也不要说龙卷风那家伙没什么内功,便是如今天下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人,只要老子制住他的穴道,便能定期取命,只是少林武当崆峒几派的家伙千百年来的武功积淀,老子对付这些秃驴和杂毛不了而已,但那龙卷风么,老子叫他腊月七十八那天晚上死,他必然活不到腊月七十九的子时。所以么,老子根本没对那龙卷风下什么蛊毒,倒是老子给他的解药,却是鬼郎配出专解世间各样奇毒的东西,那家伙虽然吃了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他根本没有中毒,吃下去之后总也要叫他拉稀泄肚子,老子叫他一个月吃一粒,作成他拉三四下的肚子,总也对他不算太狠。”
这田大头反倒听得怔住了:“大当家的没有中毒?”
俞文照点点头,田大头却冷笑了:“恶人王,你纵是解药全失了,反正我们大当家的能撑五个月,只要你拿了信物交给我们,我们到鬼愁谷要解药,那也来得及,你何必对我说谎?”
俞文照不觉失笑:“他妈的,老子一向说假话的时候被人当成真的,想不到今破例跟你这大脑袋家伙说一次真话,你却当老子是在哄你,这他妈的倒真是奇了,有意思,实在有意思。不过老子说出来的话从没就不会改,就算是假的,老子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给老子爱信不信,不信拉倒,那可不关老子的事情了。”
那田大头冷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情么?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实话,这片沙漠里到处都有老天设置的杀人机关,你们现在虽在沙漠边缘,没有什么危险了,但你们总是要再回去的,你们一向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沙漠中的流沙么?”
王砍三人听得流沙两字,齐地吃了一惊:“这沙漠里有流沙?”
田大头哼了一声:“不错,世人都道流沙是流动的沙子,但只有我老田才知道其实流沙之所以流动,是之为沙下有暗河水道,水流涌动这才带得覆在水上的沙子也如水一般流动,若非我熟知各处流沙的分布,带着你们在流沙之间的安全地带走过,这才能一路找到水源,否则你们怎能在沙漠之中从不缺水?”
这一下连俞文照也认真地听了起来:“那又怎样?”
“怎样?哼哼!”田大头冷笑一阵,才慢慢地道:“我带你们从这沙漠里走过一次之后,你们便能记得住回走的路了么?你们最多只能记得其中的大概方向,并不能真正地从原路返回,沙漠之中瞬息万变,大风所到,沙丘片时便被夷平,平地沙堆如山。而且沙漠之中往往有海市蜃楼的幻境,大漠之中平空显出虚无缥渺的青山绿水,城郭市镇幻影引得人不知不觉之间便着了道,非但迷失道路方向,便是荡了老大的圈子踩着自己的脚印,一直到神智昏迷力气尽失而死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俞文照听得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
王砍点头道:“不错,我也一向知道这片沙漠里有流沙,只是向来不曾入过沙漠,又有十几年未曾走过,几乎都忘了这件事情。”
俞文照叹了口气:“贼砍半边头的坏蛋,你冒冒失失地便带了老子到这沙漠里来,若非在饮马镇上碰着了这龙卷风,老子说不定糊里糊涂莫名其妙便被你害死在这沙漠里头了,你一向做事小心,怎地把这样大事情都忘了?”
王砍三人和纪春秋也一头全是冷汗,心想这次穿过沙漠,倒真是侥幸得很了,如非半路之上碰着了龙卷风,龙卷风惨败之余又被俞文照照用假的金丝蛇蛊挟制住了不敢耍花样,这才把沙漠上路最熟的田大头派来作向导,其中种种原故相因相凑,只须稍有细微错乱,榫头对接不上,这些人说不定就真的栽在流沙中,变作他乡游魂,再也踏不进雁门关半步!
王砍本也知道些大漠里面情形的,但他自己从俞文照南行一趟回来决定要报自己大仇之后,一心只是筹划着怎样动手才有最最出其不意,自己一方却又要伤损得最少,神马堂在关外势力极大,可不比当时的中原武林,只要连双龙山庄和沈家庄只不过在武林中有些名气,金人和蒙古人也并没有对付他们,便俨然成了两大武林的名门,神马堂可以说是在其附近一带只手遮天,而且神马堂堂主自从蒙古人起事之时,便暗中跟蒙古交往得极好,女真人的金国一灭之后,神马堂借着蒙古人的扶持,几乎神马堂周围数百里草原,都可以算是其封地,王砍根本就连半点也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