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番外:明德(三)(1 / 1)

萧年看着女人高高扬起的头颅,不禁想起了驰骋在狩猎场上的那抹红色。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刚那股宛若心脏被生生的撕裂开来的疼痛再次加深。

一股没由来的慌张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将怀中娇媚无骨的萧柔拥得更紧。

萧柔缩在男人宽阔的怀抱中。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安朝最耀眼的那颗明珠一点点地黯淡心里溢满了得意与喜悦。

生来是公主又如何?

还不是要败在她这样的人的手上?

女人啊,还是得靠着男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个长公主就是脑子傻了,才不懂的讨得男人的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主动地将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在男人的手臂上,柔声道:

“夫君,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屋子里满是血腥,真是晦气死了。”

听到血腥二字,萧年心中一颤。

他下意识地望向床榻上神情麻木的沈思烟。

女人半靠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前方。

但她的头始终抬得高高地,宛若一个高贵的白天鹅般。

沈思烟一直以来倔强、顽强的性格都让他忘了,她也是女子,她刚刚才失去了她的孩子。

她和萧柔同样也是脆弱、需要照顾的。

萧年喉咙微动:

“沈思烟,你最好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你知道的,你若是自刎会给安朝和荒北带来多大的影响与后果。你应该不想两地兵戎相见吧?”

安慰的话明明都到了嘴边,可说出来仍旧宛若扎人心窝子般刺耳。

他不自在地攥紧了拳头,心中腾升起一丝懊悔。

床榻上女人的神情仍旧淡漠。

她冷冷地注视着床尾灰色的飘布,唇瓣微启:

“萧统领放心。孰重孰轻,思烟还是分的清楚的。只是还希望萧统领能管住自己的爱妻。既然知道我不怀好意、还是个善妒的疯婆子,就还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这里跑了。思烟把话放在这里了,如若统领的爱妻再不知死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我就不介意把这里染成红色。”

在她心里,萧年的正妻就是萧柔,而她还是往日那个明德公主。

萧柔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不是拐着弯的在说她喜欢挑拨是非么?

“沈思烟,你......”

“柔儿,够了。以后你就不要来这个疯婆子这里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任何人也都不允许靠近这个疯女人。”

萧年挽着怀中的女人直接离开。

画面一转,又到了半年后。

那场雨夜今生今世于她而言都是一场噩梦。

窗外的雷鸣在咆哮,乍现的闪电将漆黑的夜空劈的七零八碎。

瓢泼的大雨一瞬即下,将窗外的梧桐落叶打碎在了肮脏的土壤之上。

沈思烟躺在床榻上,隐隐约约地望见了一个黑影渐渐靠近。

她闭上了双眼,警觉地握着枕头下的匕首,随时准备反击。

“咯吱。”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雷声中格外的微弱。

屋内顿时飘满了酒味。

下一秒,一个浑身酒臭味的男人压在了她的身上。

沈思烟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快准狠地擒住了她纤细的胳膊,随即将她的匕首给击落。

一个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闪电在天空中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昏暗的房间一瞬间被点亮。

打斗中,沈思烟看见了男人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她拼命地挣扎着,高声喊道:“萧年!我不是萧柔。你给我清醒点。你走错屋子了!”

一想到萧年拿这张曾经吻过萧柔的唇来亲她,她就有些反胃和恶心,恨不得将前日吃下去的东西都给呕出来。

“沈思烟,你以为男人醉酒会意识不清醒么?我告诉你,我现在特别特别清醒。”

萧年手上的动作不停。

衣衫被撕成碎片落了一地。

“萧年,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你若是想要发泄,你去找别的女人。你的萧柔若是不能满足你,你就多叫上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沈思烟咬着牙,长长的指甲直接在男人古铜色的肌肤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老子就想找你的发泄。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的义务。沈思烟,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公主就很高贵?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鬼,死是我的人。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人,你就只能承受着一切懂吗?”

泪水浸湿了枕头,身下的疼痛袭来。

沈思烟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无力地承受着命运给她开的玩笑。

她这辈子难道就只能被纠缠在这荒北之地了么?

“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这辈子都不可能。”

两人时隔半年未见,可男人的举动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第二日,沈思烟看着身上的青紫一刻也不敢停的在屋子里翻找着避子药。

奈何她住的宅子破旧又落满了尘埃,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那些怠慢她的仆人给转手拿去卖了。

避子药在荒北还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的。

接着到来的便是禁足,不准任何人来探望她。

如此冷硬的态度,仿若昨日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境般不真实。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只能暗暗祈祷上苍不要再来一个孩子饱受折磨。

来了她也保不住,还不如免去人间这一场酷刑与磨难。

没过两日她才得知,萧柔与萧年闹了别扭。

萧年一气之下跑来她这里做给萧柔看样子。

样子做完了,两人第二天就和好了。

真是恶心死了。

比吃了屎还要恶心。

恶心完人还要装模作样的给她来个禁足向他最宠爱的表妹表忠心。

既然两人如此恩爱,为何当初要娶她呢?为何还要来恶心她一趟呢?

沈思烟靠在院中断了一只腿的椅子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了。

她在这里受着折磨,总好过安朝被两面夹击。

泪水早就流干了,除了偶尔叹叹气,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强撑着度过接下来能一望到头的人生。

一切都是为了安朝与安朝的百姓。

昨日的一切,就权当被狗咬了。

但怕什么便来什么。

过了一个月,沈思烟还是被查出有孕。

“公主,您有孕了。您之前就没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定得好生的养着。不然的话,下次再想有孕,怕是难上加难。”

医女看着她越来越苍白、消瘦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悯。

当初多么耀眼的公主啊,怎么就被磋磨成了这幅模样?

“胡说!沈思烟怎么可能有孕?夫君那么爱我,怎么可能和她欢好?这个孩子怕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吧!”

萧柔听着消息便匆匆赶来。

她板着脸,双手叉腰,宛若一个大街上的泼妇般嚣张。

沈思烟没说话。

她的手抚摸着小腹,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孩子,她曾经也是期待的。

虽说是萧年的孩子,可若是以后都不能有孕......

女人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君,沈思烟怀孕了你知道么?这女人怎么可能有孕?你不可能和她欢好的对不对?”

萧柔拉着急急赶到的萧年质问着。

沈思烟抬起头,望向了萧年,袖中的纤纤玉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她头一次无比地期待着这个男人能为她说一次话。

名节她都可以不在乎,可她还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顶着萧柔的注视,萧年缓缓点头。

沈思烟心里“咯噔”一声。

她松开握紧的双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轰塌了。

那一晚,明明就是萧年啊。

她破天荒的温柔问道:“夫君真的不记得那晚雨夜了么?”

这是她成亲以后第二次喊他夫君。

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

“不记得了。但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柔儿的事情。”

一滴泪珠从眼角坠落。

他怎么能说是不是呢?

沈思烟抹去眼角的湿润,只觉得从里到外都被恶心到发冷。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无耻呢?

她本以为泪水早该流干了,没想到现在还是会为这种货色感到悲哀与难过。

“听到了没?老实交代,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萧柔气势咄咄逼人,恨不得现在就拿一碗坐胎药来灌下去。

沈思烟没理她,反而转过头望向了一直一脸平淡又冷漠的男人。

“萧年,你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知道。你身为公主,这个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这个孩子必须得打掉。”

医女被吓得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统领,公主若是此胎拿掉的话,以后都难再有孕了。而且公主高风亮节,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一个月前的雨夜时,统领您醉酒的那一次......”

“胡说!给她熬一碗坐胎药,让她把孩子打了。若是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介意把她偷男人的事情告知于众。沈思烟,你自己心里清楚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坐胎药你喝不喝看你自己。”

萧年直接出声打断。

他抱着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的萧柔走出了屋外。

沈思烟静静地坐在屋内,望着窗外她亲手种下的梧桐树。

这样的梧桐树只有在安朝才会有。

当年她嫁到荒北,便和珠儿一起种下了这棵树。

如今珠儿死了,她的孩子也要没了。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点想父皇和母后了。

母后与父皇恩爱异常,从来不会有争吵。

因此,他们格外疼爱她。

她一直以为世人的爱都是如此美满与幸福的。

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真的好怀念与父皇在一起的日子啊。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在、无忧无虑了?

“长公主,坐胎药熬好了。”

医女的声音有些哽咽。

“放在桌上吧。我一会儿自己会喝的。”

沈思烟望着梧桐树笑了。

如果她一个人受苦,能换来安朝的和平,那也算值当的吧。

她颤抖着手,拿起了桌上散发着苦味的黑色汤药。

没过多久,她又皱着眉头放下了碗。

沈思烟颤颤巍巍地从荷包里拿出一包蜜饯。

因为没有拿稳,蜜饯直接洒了一地。

她捡起地上的蜜饯,与坐胎药一同灌进了唇瓣中。

黑色的汤汁顺着柔嫩的脖颈一路蜿蜒至雪白的胸脯。

她坐在椅子上,一点点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流逝。

萧年再次找她时便是一年后了。

“沈思烟,一年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男人坐在对面,沈思烟连个眼神都没给。

她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望着梧桐树出神。

也不知道安朝的梧桐今年长得好不好?

“有些事情我知道说道歉是没有用的。但是,还是想和你说句对不起。”

沈思烟仍旧没理。

她微眯起双眼,安然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与照佛。

“沈思烟,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得等半年。等半年一过,我就同你和离。”

这一次,女人抬起了头。

嫁到荒北两年半,她终于露出一抹笑颜。

“此话当真?”

女人好看的双眼第一次宛若星星般亮晶晶的。

萧年一时恍神。

好像好久都没见到沈思烟笑的这么甜。

直到女人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他轻轻点头。

男人脸上全是诚恳与认真。

沈思烟仍旧不安心,总觉得这张看似靠谱的脸上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那你可会对安朝动兵?”

萧年摇头。

“不会的。”

“那我这个孩子还挺值得。不仅换得了我的自由,还换来了安朝的和平。”

沈思烟声音轻柔,可心口上却宛若被剜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般不停地往外淌着血。

那医女说,她永远都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点是我对不住。你放心,半年后我就会与你和离。”

他现在需要给萧柔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沈思烟连连点头。

那可太好了。

但由于萧年这人有先前的事情不守信用,她又开口道:

“那你得给我立个字据。”

“好。”

“还得给我按个手印。”

“可以。”

不知不觉地,萧年望着眼前的女人出神。

他已经许久都没见过沈思烟这样发光的样子。

阳光都仿若偏爱她一般,每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都无比的明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