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当街处死(1 / 1)

如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柳民安,眼里藏着滔天的恨意。

沈望眼眶微红,他又开口问道:

“如玉姑娘,与你同行的姐妹都是怎么被柳大人所骗的?”

“草民家贫,还有一个病重的祖母要赡养。当时柳大人以选拔妾室的名义在三川城举办了一场宴会。为了给祖母治病,草民义无反顾地就去了。谁曾想,这一去竟是再也回不来了。只能身处离国,遥望故乡的皎月。

和草民同行的姐妹大多也是被这样的骗术给送到了离国。草民自知身份低贱,甘愿沦为他人妾室更是自甘堕落,所以遭受的一切都是草民活该。但是旁的姐妹有些只是游玩途中被强行掳走的。”

女人说着竟是掉起了眼泪珠子。

妾室在安朝说的好听一些是上层人士的家戚,说的不好听便是富家人士的暖床奴婢亦或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商品。

良家女子若不是沦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谁会愿意沦为他人的妾室?

是她自己犯贱,倒也怪不得旁人对她起了歹心。

“如玉姑娘,甘愿做妾也不能当做你被行骗到离国充作军妓的托词。人难免会有些缺陷,更何况你是为了自家的祖母,算的上是一片孝心。错的是有了歹心的人,而不是你。这世道哪里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够承受的了的?你已经很努力地在生存下去了。切莫因此责怪了自己。”

沈望适时出声轻声安抚。

此次出行,他解救的妇孺多达十万余人。

十万余人中,有的人成了疯子,有的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最后在归来的途中自杀,还有的则像如玉一般,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与折磨从而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才遭受了此次的磨难。

这十万人里,没有一个人生出报复柳民安的念头与心思。

在他们看来,扳倒柳民安无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与其动这些心思,倒不如早些解脱在这痛苦的人世。

即使他已经将这些受害者解救出来,甚至将自己的太子身份暴露出来,可仍旧无人想要讨回属于他们自己的公道。

这三个人还是他找了许久,才愿意出堂作证。

他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

若是没有一次性的让柳民安倒台,后续这些人证将是被第一时间清算的目标。

好在安瑜第一时间便将在西京城查到的资料给他送了一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调查这些事情。

不然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太阳。

于他们而言,想来生活在人世的每一天都是无比的煎熬又痛苦的。

“太子殿下真是这般想的?”

如玉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沈望。

她的面容丑陋,脸上的疤痕狰狞又恐怖,看着让人不禁想作呕。

自被卖到离国的那一日起,她觉得她整个人生都毁了。

身子脏了,心也脏了。

浑身上下哪里都是不干净的。

活在这世道真是没意思的紧,若不是心系家中的祖母,她定然也会跟着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姐妹一起自尽。

像她这样的人,日后别说嫁出去了,连一个可以做活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错的是有恶念的人,而不是受害者。你只是想为你祖母讨要得治病的钱,这又何错之有呢?饶是妾室,在安朝也是有人权的。”

沈望柔情的双眸注视着如玉,声音铿锵又有力。

如玉怔怔的望着太子殿下的天人之姿,忽的她感受到了胸腔里涌出了无限的能量。

她一直以为她的世界都轰塌了,甚至会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世道。

直到太子殿下刚刚的那番话,她才体验到了半分做人的滋味。

原来像她这样的人也是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光明之下。

“谢太子殿下。”

女人垂着脑袋,泪水如决了堤般地滔滔涌出。

她双手捂着脸,泪珠则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滑落,最后坠落在这亮堂的大殿中。

“是草民失态了。”

“无事。小蝶,你带如玉去休息会儿,再让张太医看看她的脸还能不能根治。”

柳晚月心疼的看着哭的满脸泪痕的女子。

这些人同她的安瑜一般大的年纪,却遭受了如此多的不幸与悲惨。

看见她们的悲苦,她就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的女儿。

为人父母,最见不得就是子女遭受这些苦难。

“如玉多谢皇后娘娘。只是如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尽管说便是。”

“皇后娘娘,草民有一个姐妹名叫楚箬箬,她被拐去离国之后,便沦为了离国千娇阁的花魁娘子化名为若若。箬箬生性坚强,即使身处绝境也会劝我们活下去。但是草民并未在搜救回来的人群中发现箬箬。依照箬箬姐的性子,断然做不出自杀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能够对草民的姐妹施以援手,将她从那吃人的魔窟里救回来。”

如玉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沈安瑜愣在了原地。

楚箬箬?

那不正是楚鹤的女儿么?

当初翻遍了西京城都没有找到的人原来是被藏到了离国。

小姑娘急急忙忙地站了出来道:

“母后,这个楚箬箬就是女儿之前和您说的楚鹤的女儿。还请父皇派兵将楚箬箬接回安朝,让他们父女二人早日团聚。还有,如若有人知道我们安朝的子民还有些被拐卖到离国但未被救回的,只要能够提供位置,还请父皇也能一并救回。”

少女神情严肃又认真,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坚定。

从前她只知柳民安结党营私、勾结外戚、强抢民女,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他的这些罪恶做出铺垫。

这样一个人真的还有人性可言吗?

每每想到舅舅幼时对她的好,她便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这些受害者的惨状与无辜。

这些人又何错之有?

她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难道想要活下去也是有罪的吗?

这些挣扎在底层的百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避免被坑害、残杀、拐卖……

连基本的安全和公道都不能够得到保障,又如何让百姓去爱戴和信服?

“好,朕允了。凡是可以提供位置信息与姓名,不管身处何方,安朝都会接他们回家。而回到安朝者都准许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和地方重新生活,任何对这些受害者传播流言蜚语者关押三天处以警示。吴越,传朕旨意,这件事交由给程铭去办。”

“是!”

如玉这才放了心。

她站起身,跟随着小蝶的步子缓缓走出乾坤殿中。

沈望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欣慰。

本以为他的父皇会考虑到母后的面子而偏袒柳民安,现在看来是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他稍稍地宽了心。

“小九、大壮,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的遭遇吧。”

“启禀皇上,小九是三川人士,家中父母因病过世,只留下草民一人。草民是被强行掳走的,掳走以后被关到了一个又黑又窄的房间里,看守的人们称那个地方为娈童集中营。草民在那里待了几天以后,又被押送至了离国边境。再醒来以后就是一个离国富商的府邸。草民在那个富商家中居住了一年,那个富商有些特殊的癖好,养的童子更是数不胜数。而这些童子大多都是从安朝拐来。”

“启禀皇上,俺也是三川人。家中有妻儿,今年二十五。因为听说前往离国做事给的月银高,所以就去了。结果,刚到离国的边境,俺就被一个灰袋子给蒙住了头。醒来俺就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每日都会有人取走俺的血。后来,俺的血不够了。他们就把俺丢在了煤矿里,让俺挖煤。”

两人站在大殿中央,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平淡又麻木,就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灰暗的世道。

“那你们可知道拐走你们的是谁?”

“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他们姓柳。承蒙太子殿下相助,俺才能回到安朝与妻儿团聚。若不是太子殿下,俺此生此世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妻儿了。”

才二十五岁的男人眼眶哭的红彤彤的,他的头发花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削瘦,沧桑的外表仿佛已经年近花甲。

也只有在谈及家人时,他才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而那小男孩儿则是偷偷地望了一眼身后的柳民安才道:“是柳大人。买小九的那个富商说,柳大人送过来的人就别想再逃回去了。还说我只能一生一世都待在他的府上供他享用直到他眼气我为止。”

男孩儿说完以后赶忙缩回了脑袋。

“好,朕知道了。吴越,你把他们二人带下去好生安置。你们放心,你们的冤屈朕会好好的替你们处理的。”

沈去晦紧紧地抓着龙椅的把手,视线落在柳民安身上时多了几分深意。

沈望和沈安瑜静静地候在一侧,柳传志则是在小九和大壮两人离场以后怒气冲冲地伸手又狠狠地扇了柳民安一巴掌。

“孽畜!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们柳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这些人何其无辜?你有什么怨气,你就冲着你爹来!你嫌爹偏心你姐姐,为何要拿这些无辜的人开刀?做了这么多错事,还在老夫面前撒谎!让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为了你这个畜生求情!”

老人气得唇瓣都在发抖。

他柳家世代忠良,走到他这一代出了柳民安这么一个孽障算是到头了。

柳传志面色通红,他转过身对着沈去晦敬重的跪拜后又道:

“还请皇上严惩柳民安这个十恶不赦的罪臣。请皇上不要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对他起了慈悲之心。此人死不足惜。”

眼见着事情彻底的败露,柳民安瘫坐在地上仰天大笑。

他一边笑着,眼角一边流着泪,神色癫狂。

男人靠在大殿的柱子上,指着柳传志怒吼道:

“老东西!你就这么的盼着我死?我做这些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柳家!我们柳家为了安朝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有一些徒有其表的虚名。我们辛辛苦苦地扶持这个昏庸的人上位,结果呢?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柳家得到的还不如叶家!”

柳民安神情痴狂,表情夸张到了极致。

“民安!是阿姐让皇上这么做的。阿姐给了你多少次的教诲你都忘记了?”

柳晚月站起身,眼眶里溢满了心疼。

到底是疼了三十多年的弟弟,在这一刻她终归还是有些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自从你当了皇后以后,老东西每天更是神经兮兮的,这不许干、那不许干!凭什么?我偏要干!我不仅要干,我还要自己当土皇帝!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哪像我走到哪就潇洒到哪儿。老东西,我告诉你,我就是坏。我天生就是个坏种。无论你如何教我,我就是坏。从小到大你不让我干的事情,我就想干。我不仅想干,我还都干了。”

男人彻底失去了神志一般,说出来的话也是神神叨叨的,分不清主次。

柳晚月望着自己弟弟这副模样,沉默了良久。

柳传志也不再说话了。

沈望冷笑了一声,淡淡的开口道:

“舅舅,你这么一个大智慧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疯了呢?您的演技虽然很好,但侄儿太了解您了,所以啊,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论疯没疯都是不能逃避责罚的哦。舅舅这些罪加起来,斩立决都算轻得了吧。”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疯子就能逃避责罚的。”

沈安瑜默默地又多了一句嘴。

沈去晦犹豫了两、三秒。

他转过头望向了身旁的女子。

柳晚月回望过来,她的眼眶中盈满了泪珠,但迟迟没有落下。

女人沉重地点点头。

“传朕旨意,柳民安通敌叛国、结党营私、强抢民女、贩卖妇孺,经查证以上所有均属实。现执行死立决,明日午时在安庆街当中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