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样也算他说话了吧。
跟之前相比，已经进步很大了。
“既然都成了我的小跟班了。以后，就不许这么忍气吞声了。可不许让别人欺负了去。别人欺负了你，你要懂得还手。不然，打的就是我的脸面。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宋澈愣住了。
竟然有人说要护着他？
听听，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要护着他。
他亲生的娘都认为他是怪物，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竟然说要护着他！
七岁已经是明事理的年纪了，更何况他早慧。
他们宋家一辈子忠心耿耿，却始终不受沈建业待见。
也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会想起原来还有个宋家可以用用。
甚至就连他因为战争失去了看世界的能力，还中了不治之毒，安朝皇室也未曾施舍半分优待，更别谈保护忠臣之子。
可现如今，眼前的这个小娇气包说，要护着他？
阴暗又潮湿的角落里，不知不觉地埋下了一颗蔷薇种子。
宋澈觉得有些好笑。
小丫头年纪小，天真又烂漫，只怕是同情心泛滥才会如此。
待长大了些，明白了人世的道理，只会跟旁人一样，用着最恶劣的话语来辱骂他、揣测他，甚至还会避他如蛇蝎。
小孩子说的话，都做不得数。
捉弄心思顿起，他哑声问道：“那小郡主能护我多久呢？我一辈子大概都是这样了。”
眼睛是被戳瞎的，面容被毁了一次又一次，毒素是远古时期的药方。
全都无可救药。
上面任意一件事压在一个人身上都是致命的。
“那就护你一辈子啊。”
沈安瑜自然而然地接下这句话。
宋澈呼吸一滞。
小娇气包看着笨笨呆呆的，在哄人方面倒是格外的有天赋。
“可是郡主以后是要嫁人的啊。嫁了人也要护着我吗？也不怕夫家说三道四？”
听着宋澈玩笑般的调侃，沈安瑜不说话了。
嫁人？
对于这辈子的她而言，嫁人这件事情太遥远了。
上辈子，江蓠口口声声说爱她、会护她一辈子，甚至愿意为了她两国和谈。
可结果呢？
新婚之日，那个说爱她如命的男人带着离国军队大举进攻安朝。
父皇死于战乱，母妃、皇兄惨死宫中。
一夜之间，她成了亡国公主。
于国，她作为公主，应该跳下城楼，以身殉国。
于私，江蓠害她如此，她将他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可最后却死的那么窝囊。
看似温润如玉的江蓠，却是个惯会背后捅刀的白眼狼。
反倒是一直被说阴险狡诈的宋澈，到最后替她守下了安朝。
那样大的震撼与反差，让她这辈子只想拼命地弥补他。
见旁边的小家伙半天不言语，宋澈低声自嘲：
“看吧。小郡主护不了我一辈子。”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幼稚的不行，竟然与一个五岁的孩子较起劲来了。
这么小的丫头，哪里懂什么嫁人。
只怕是听着这两个字都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吧。
“胡说。我不嫁人，这辈子都不嫁人。”
*
一连过了好几天，沈安瑜的身子好全了。
柳晚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一家人又回到了那个清净、简朴的康王府。
而宋澈和杜思秋因为宋兴的功绩，特赐在皇宫的合欢殿长住，还特批了宋澈可以面试入国子监上学。
康王府幽静，即使是在远郊，也是最偏远的那种。
因着此次落水，沈建业内心有愧，特意请人花了几天的时间将宅子翻新了，赏赐了不少银两以示抚慰。
从前入了冬才会点上的煤炭，今年早早地就点上了。
饶是如此，沈安瑜还是觉得冷的吓人。
她缩在毛茸茸的暖塌上，不住地颤抖着身子，宛若一只受了凉的幼崽。
年幼的她身子骨着实不好。
长大了后，按沈望来说便是，小时候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忽然一个想法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
或许，她可以学习医术。
不仅可以调理自己的身子，还可以替宋澈看伤。
就在此时，沈去晦挽着柳晚月推门而入。
“拜见父王、母妃。”
沈安瑜正欲下床，两人连忙将她按了回去。
“安瑜，我们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的。从前你说你不愿意去国子监读书，我和你父王是觉得女儿家家的不能只养在深闺里知晓些琴棋书画，也应该了解一些当今局势。
如今，父王和母妃也不会如从前那般逃避，可以护住你和你兄长。你这身子骨，确实不适合去。过几日就要入学了，你父王明日就帮你取消入学。以后好生待在府里休息，可不许再像上次那般了。”
柳晚月坐在床畔轻抚着沈安瑜的额头，眼里带着浓浓的宠溺。
上一世，她没有落水，但也没有去成国子监。
因为她病了。
太医来了好几波，也没能在入学之前给她治好。
其实，哪怕华佗在世，也治不好她的病。
因为她装的。
她不想上学，不想听那些夫子念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出门。
可这一世，她想去。
她不仅要去国子监，还要学医。
终有一天，小娇花也要独自面对风雨的摧残。
更何况，宋澈也在国子监。
“父王，母妃，孩儿不仅想去国子监，还想学医。”
沈安瑜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异常的坚定。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自家小女儿口里说出来的。
安瑜很乖，唯独不喜欢出门，连带着也不想去国子监。
可这一次，竟是她自己亲口提出。
两人颤抖着双手，眼眸里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月儿，安瑜刚刚说什么？”
“好像说，想去国子监，还想去学医。”
“那这是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啊！”
“可安瑜的身子……”
“有望儿在，别担心。望儿会照顾好安瑜的。”
沈去晦高兴地忘乎所以，连连称赞：“不愧是我沈去晦的女儿。安瑜想跟哪位太医学医，父王明日就让他做你师父。”
沈安瑜思索了片刻道：“张太医吧。”
张太医医术精湛，乃太医院之首。
唯一的缺点便是脾气古怪。
不过，仔细一想脾气古怪能有大奸商怪吗？
“好好好，就张太医。不论是念书还是学医。若是学不好，就不用学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