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了男孩儿紧锁的眉头。
下一秒，风呼啸而过。
一双铁臂紧紧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刚刚还陷入昏迷的男孩儿猛地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环境中，男孩儿喘着粗气，青色的血管在皮肤表层暴露了出来。
宋澈力气大的吓人，将女孩儿白嫩的肌肤生生掐出了几条红痕。
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让沈安瑜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对，对不起。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
软软甜甜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哭腔。
话音刚落，手上的束缚登时消失了。
沈安瑜自来熟的坐在了男孩儿的床榻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扫视着男孩儿裸露出的肌肤。
似是察觉到了女孩儿过于火热的视线，宋澈缓缓闭上了双眼，默不作声地将双手掩进了被子里。
窗外雨势大的惊人。
身体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不已。
被子之下，他紧紧地攥住柔软的床单来稍稍缓解毒素发作的痛苦。
汗珠一颗一颗地从他的额头间渗出。
“我没什么事。小郡主还是赶快回自己的寝宫去吧。”
语毕，宋澈转过身子背对着沈安瑜。
虽说这件事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终归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要这个小娇气包再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多管他的闲事。
男孩儿的声音冷的吓人，沈安瑜也不介意，声音仍旧带着亲近：“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是翻窗户跑出来的。现在要是回去了的话，岂不是就被发现啦。”
她似乎丝毫察觉不出宋澈的疏远与冷漠，仍旧笑得甜甜的。
宋澈心跳慢了半拍。
女孩儿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刚刚还万蚁噬心的痛苦似乎都得到了缓解与抑制。
康王府的小女儿怕生又娇弱，年纪小小的就古板的不得了。
他记得每次行礼的时候，就数这个小姑娘最标准。
翻窗这般叛逆的事情从小丫头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的紧。
更何况，翻窗，还只是为了看他。
可身体上传来的痛苦和眼前一望无际的虚无又分明地在告诉他，温暖与阳光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握了握拳，心里生出了几分苦楚。
“小郡主还真是不守规矩。上上次辱骂皇太孙，上次殴打太监，这次就开始翻窗了。下次不知还要干些什么荒唐的事。到时候可别把我扯了出来，我这个人最怕给人收拾烂摊子。”
“哦。”
他听见小女孩儿闷闷的应了一声。
想来应该是不高兴了。
也是，这般年纪的小丫头正是需要哄的时候，自己这般做，她很快就会讨厌他了吧。
讨厌了最好。
反正他本来也就应该一直活在荒无人烟、望不头的沙漠中。
看不到希望又不能痛痛快快地死去，只能一直备受煎熬的活着。
虽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但他心里却比堵了厚厚的一层棉花还要难受。
可忽的，他又听到女孩儿得意地说道：“宋澈，你惨啦！我赖上你了。我告诉你哦，我可恶毒了。要是我被发现了，我一定会把你交代出来的。咱们要受罚就的一起受罚。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可别想一个人摘得干干净净的。”
女孩儿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
她鲜少说这种话。
可看着小奸商别别扭扭的模样，她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本以为这一世她的性子会因为家国仇恨变得更加沉闷，却不想倒是越来越大胆和勇敢。
宋澈转回身子，他唇瓣微启，似是想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沈安瑜立马又开口道：“没用的，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父王虽然不受宠，但我受宠啊。你别想甩开我。我就是卑鄙，就是无耻，你说什么也没用。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告诉皇爷爷你欺负我。”
这般话语，让宋澈彻底没了言语。
但心中那股子不适，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尝到了那天锡糖的滋味。
甜滋滋的，溢满了整个胸腔。
明明知道不该贪念，可还是忍不住沉沦。
小娇气包怎么会恶毒呢？
本来是来救他的，结果自己掉进水里去了。
听说，差点命都没了。
他忧虑的一整晚都没睡着。
真是笨死了。
明明不会水还要来。
旁人都说，脸上有疤是为不吉，会给周围的带来厄运与灾难。
更何况，他还是个瞎子。
雨势减小，击落在窗户上发出了动听的乐章。
沈安瑜颇为满意地看着宋澈一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的样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
原来看着别人吃瘪这么好玩儿。
难怪上辈子的宋澈每次说话似乎都没脸没皮一般，能把对方气了个半死。
趁着小宋澈现在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声名显赫、权势滔天的大奸商，她要狠狠地欺负他、奴役他。
说不定还能让他改邪归正，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对付这个硬脾气的小孩子，就应该刚柔并济。
“咳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我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我让你往西，你就得往西。你，听明白了吗？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皇爷爷你欺负我。”
沈安瑜笨拙的学着前世宋澈颐指气使又高高在上的声音。
殊不知她那副软绵绵的声音，说出来倒像是撒娇一般，学了个四不像。
宋澈忍住嘴边的笑意，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安瑜见宋澈依旧僵着的脸，自觉威胁到了他。
她故作严肃，十分认真地道：
“明白就好。现在我来跟你讲一下你作为小跟班应该做到的事。以后不许冷着脸对我，也不许不和我说话。我跟你说的话，你必须得有回应。我要你做的事，你必须得去做。总而言之，就是事事要有回应。知道了吗？”
男孩儿又点点头。
沈安瑜轻哼了一声，颇为不满道：“你得说话。”
“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