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川耐性正在消磨。

先前说软话他听不进去，如今一番教训反倒让他嘴巴更硬。

麻的！

都是弟子，星涅手底下那群小家伙怎么能那么乖巧懂事？

而他身边这一个，又蠢又倔，又桀骜又狂妄。

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暮川拎着鞭子行至榻前，低头打量沧王背上鞭痕。

他只让沧王褪了外袍，他照顾了他的颜面。

可即便有内衫遮挡，也能肉眼看出鞭痕的惨重，整个背部无一处好地。

很能忍是吧？

暮川视线微移，眼尾余光忽然注意到沧王身后某一处。

他淡然笑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忍？”

“我也并非闲人，宣司府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既然殿下嘴硬，那这最后三十鞭，希望殿下挺住了，别让我看轻你。”

沧王瞥过脸，更多的他都已经熬过了，还怕这最后三十鞭？

他都做好了脊背上再落下三十鞭的准备。

可是，让他刹那间崩掉所有情绪的是，暮川狠辣的一鞭避开他脊背上的累累伤痕，直接甩在他的身后。

沧王：“……？”

沧王先是一懵，随即莫大的恼怒喷涌而出。

“暮、川！你竟敢——”

他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双眼似在喷火。

暮川冷淡地道：“熬不住了？还有二十九鞭。”

“你——！”沧王欲从榻上挣脱下来，可稍微一动，便牵扯到背部的惨烈伤痕，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暮川停手，就静静地看着他。

沧王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疼的，总之，挣扎了两秒，就晕了过去。

暮川用事先准备好的盐水将他泼醒，冷面无情地道：“你自己作的，就自己受着。”

话落，一鞭接连一鞭以十分力道甩在沧王身后。

沧王想动动不了，想反抗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整个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来来回回辗转在暮川的鞭罚下。

他上辈子绝对闯了大祸，这辈子才会遇上暮川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并且手段恶劣的师尊！

已经过去十鞭，每一鞭都落在身后，再也没有移到脊背上。

沧王的心思是从未有过的活跃。

他想倔强地承受着，可是心里终究有一道防线阻碍了他。

当第十五鞭甩下时，他终于开口求饶。

“本…我，师、师尊，……”

暮川停下施罚的动作。

随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沧王脊背，又打量一眼沧王臀部。

啧，原来击溃一个人坚韧外壳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挑起这个人的羞耻心。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想说什么？”

沧王憋了许久，才隐忍道：“我、我错了，我不应该目空一切。”

暮川丢了鞭子，道：“你很委屈吗？”

“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暮川倏然止声，眼帘垂下，隐去眸中幽邃神情。

云清风淡地接着道：“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坐镇一方。”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如皓月帝国这般的势力，在曾经的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若非我后来遭遇了一些事情，你以为凭借你的天赋和身份，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

“不服？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你弱，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你心性不稳，但凡是个奸诈的人物，就能将你耍得团团转。”

“你轻狂骄傲，这本没错，只是错在你看不清形势。”

“不过没关系，不急。太后当年将你交给我，我近几年疏于对你的教导，从今以后，我自会给她老人家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暮川说完便走出书房。

沧王趴在榻上久久沉默。

暮七带着暮一走进来，目不斜视地道：“属下奉统领的命令，带暮一进来给殿下疗伤。”

宣司府有很多医官。

但唯有暮一，是暮川身边的私属医官。

沧王语气平淡地道：“进来吧。”

暮七站在门口没进去，暮一拎着药箱走进去。

他与暮七是双胞胎，都是在战乱中被暮川捡回去的孤儿。

两人虽然相貌差不多，但是与暮七相比，暮一显然要更加成熟稳重一点。

“主子对待殿下，比对待很多人都要仁慈。”暮一捡起地上的短鞭道。

沧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大笑话一样：“仁慈？”

暮川那样的人也会有这种感情？

暮一平静地道：“但凡殿下多了解一下主子，殿下今夜就不会生出这样的疑问了。”

沧王一噎，侧过脸没说话。

暮一道：“天池林战役开始前，主子闭关炼制镇妖石，损了不少修为。”

“天池林战役后，从前任统领谢姚背叛一事开始，直到现在的妖毒隐患，主子不眠不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皓月帝国生死与否，同主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而主子如今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太后曾经的宠护。”

“炎京迟早会被重新整顿，主子要的，是给皓月帝国一个清明盛世。”

“没有人生来冷酷。”

“收殿下为徒虽是当初太后之令，可这十多年来，主子并不曾亏待殿下。”

“当初唯一一次责罚完殿下，太后告诉主子，说殿下从小就没有母亲，而帝君对待殿下更是动辄得咎。”

“因此，从那以后，主子再也没有对殿下动过手。”

“属下今夜之言，只是想告诉殿下，主子从来都不是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