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曦把故事说的很简单，从头至尾轻描淡写。
梧桐却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凤凰一族一生专情，恋慕这样一个人，怀曦还不知道有多难受。
相比于梧桐，陈衍和扶桑表现的就平静很多，她们不否认这个故事令人唏嘘，可是之前的几千年她们见得大风大浪太多了，再难过的事，经历沧海桑田也会变得浅淡无华。
“那前辈现在有什么想法？要报仇？还是脱离这一界？”梧桐继续问道。
怀曦看着她轻轻的笑了一下，“我就快要涅槃了。”
梧桐怔愣住，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会？前辈的实力不是已经……”
“我的境界是因为吸收了同族之力，魔气虽然拔除，但是我身上的因果确实抽不走的，我入魔后杀戮过多，更是连累了凤凰一族，天道不会许我活着的，给我一次涅槃的机会不过也是看在我是神兽的份上。”
“那前辈有几分把握涅槃？”
“没有。”怀曦摇了摇头，面对生死依旧平静，“我没有把握能涅槃成功。”
“她的心已经死了。”扶桑在一旁点出关键。
怀曦对着扶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出的话也别有乾坤，“不要像我一样。”
算是忠告么……
一直没出声的陈衍突然开口反驳：“不会。”
怀曦在变成人形后就一直避免去看陈衍。
应该说是兽类的本能，她从陈衍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虽然之前是那一剑帮自己驱赶了魔气恢复意识，但在之前那柄奇怪的剑没有出现之前，她就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的纯粹的杀意。
不惧神魔，不畏因果，这样的人一旦成长起来，定能成就一个时代。
怀曦没有出声，只是用质疑的眼神看向陈衍。
陈衍看了看怀曦，又看向扶桑，轻抿了下薄唇后才道：“扶桑不会像你一样。”
“你身上悲剧，是因为你不够强，也是因为那个人类修士不够强。”
“他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你自己。”
怀曦并不否认她说的，甚至还颇为赞同的点了下头。
“但是我们不同。”
陈衍说到这，目光突然坚定起来。
“我够强，扶桑也够强。”
“我们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333：！！！
这算告白了吧？
这都不算么？
梧桐诧异的看着这两个人，“你俩……？”
什么时候在她眼皮底下暗度陈仓的？
扶桑并不表态，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也不是不信，只是感情有多复杂从来都不是言语说的清的。
梧桐还想再八卦一下，只是没开口就被怀曦拦走了话头，梧桐看不出来不代表她这位老前辈看不出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两个人之间的事还是交给当事人处理的好。
“化神境就能变换人形，和你体内那股奇怪的能量有关吧。”怀曦肯定的说道。
“是。”梧桐点点头。
怀曦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稍重：“你胆子是真的大啊，这样强行化形会导致你的血脉之力觉醒不完全。”
梧桐吃痛五官微微扭曲，待到怀曦说完后才解释道：“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她“哄”着应卿把她放出来，为此连累应卿被追杀，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可能这就是命吧。”怀曦又扫了一眼三人，“封印再有个十几年就会彻底失效，这个时间点让我恢复灵识还能遇到一个同族小辈，我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可惜，不能亲手报仇了。”
梧桐听到她提到报仇，下意识的问道：“那前辈，你还喜欢那个人么？”
“喜欢啊。”怀曦也不瞒她，“我们凤凰一族，一生只爱一人，至死方休。”
“……但是这和我要杀他并不矛盾。”
扶桑目露赞同的点了下头。
她们都是活的过于透彻的人，对自己是，对感情也是。
眼见着秘境内的昼夜又将更迭，怀曦连忙指挥着梧桐坐下。
“你体内有一部分血脉之力因为提前化形消弭，闭上眼，放松神识，我替你补上。”
梧桐安静的照做，不消多时再次陷入深度冥想之中。
“小辈的事情安排好了，不知有什么能帮到两位尊上的。”怀曦对着两人微微低身，语气十分诚恳。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扶桑问道。
陈衍毕竟和她交过手，她能察觉到很正常，但是她全程都没有做什么，怀曦是怎么认定她的身份的？
“您的神魂。”怀曦点到为止。
扶桑了然的点点头，凤凰是神兽，能感知到神魂有异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你真的不愿再活下去？”陈衍起了“惜才”之心，上界已经没有凤凰了，这种神兽血脉一旦断掉，那便是她们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了。”怀曦摇摇头，“戴罪之身不敢苟活。”
陈衍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再劝说。
“还请两位前辈多多照拂族中小辈。”怀曦对着两人行了一个大礼，是带了托孤的意思。
“好。”扶桑应了下来，话头一转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作为代价，我需要你的精血。”
陈衍眼神转向她。
扶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怀曦在听到精血时还有些意外，但回过神后便一口应了下来。
“我本就将死，精血也会随着涅槃火烧尽，既然尊上有用，您拿去就是。”
怀曦应下，扶桑也不客气，直接从芥子空间放出了长生。
“你要精血是给长生？”陈衍脱口而出。
一旁怀曦看着被放出来睡得正熟的长生，眼中满是诧异，连带着看扶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能看出这个“女孩”的不同，她所诧异的更是这个女孩本身的存在。
只有造物主的手笔才能造出这样一个特殊的灵体。
长生睡得很熟，并没有被扶桑的行动吵醒。
“你小点声。”扶桑瞥了陈衍一句。
陈衍脸色有点难看。
这是生气了？
这下轮到扶桑觉得稀奇了，陈衍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陈衍放低了声音。
“说什么？”扶桑下意识顺了顺怀里长生的头发。
“长生需要精血！”陈衍不满道。
“和你说你能解决？”扶桑挑着眉看了她一眼。
陈衍：“……”
“而且，你能找到比凤凰精血更好的精血？”
“……”
陈衍被这一连两问怼的无话可说，听完眼神又频频瞄向怀曦，看的怀曦一头雾水，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她。
“尊上……？”
被抓包的陈衍连忙收回眼神，又往扶桑的身边凑了凑，小声的对她道：“她入过魔。”
扶桑诧异的看着她，“你这半天就在不满这个？”
陈衍眨了下眼：“是啊。”
扶桑：……
怀曦：……！
没想到有一天她堂堂真仙境凤凰的精血也会被嫌弃……以及，大佬您不用故意往那边凑，我听得见！
333：啧啧啧。
333：陈大佬出口从不会让人失望。
听听，又开始不当人了！
扶桑看着怀曦挂上了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没忍住踩了陈衍一脚。
陈衍：？
扶桑怕再说下去对面的凤凰怕是要被气的反悔，连忙和陈衍解释道：“凤凰精血，生生不息，没有比这个更适合长生的。”
“万一残留魔气……”陈衍小声嘟囔着，还是纠结在“入魔”这个问题上。
“魔气沾染不了凤凰的精血。”扶桑咬着牙对她道。
精血若是被污染，她根本就活不了这么久。
怀曦深吸了一口气，她被封印之前脾气就不是很好，现在能耐下性子说几句话也是被时间沉淀的。
但是！
现在听完对面的大佬说的这几句话后，她那死的透透的心竟然开始有了活泛的意思。
好气哦，突然不想死了，不仅不想死还想涅槃成功证明自己的精血很！干！净！
扶桑一直暗中观察着怀曦，见她眼中突然起了波澜，连忙伸手怼了怼陈衍：“你看，都怪你，她又不想死了。”
怀曦：？
陈衍目光严肃的看向她，怀里的剑微微出鞘：“要不现在就开始放血吧。”
怀曦：？？
扶桑：“不行，精血必须自愿才能放出来，要不让她先涅槃，万一成功了，精血也会更纯粹！”
怀曦：？？？
你们两个是人么？
【你俩是真不当人啊！】
333也在意识里吐槽这两个人。
【不想让人家死就好好劝劝，这活活给人气活了也就你俩能干出来！】
陈衍听到333的话心中一动，侧头看向扶桑。
扶桑的手放在长生的背上，像是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带着浅淡的温柔。
“你是故意的？”他在意识里说道。
扶桑横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对，“也幸好有你配合。”
她被配合两字咬的很重，算是坐实了陈衍的想法。
陈衍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羽毛轻轻的挠了一下，有点痒，也有点不是滋味，她往扶桑身边又挪了挪，想了下，最后干脆坐在她的身边。
扶桑：？
她又要干嘛。
陈衍什么也没干。
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换了个作为。
怀曦读懂了她那颗赤子之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既然不求死了那就准备涅槃吧。”扶桑看着她道：“我还等着你的精血。”
怀曦叹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下头，起身，重新化为原型。
遮天的双翼再度展开，天地万物为之俯首。
陈衍怀中的剑自动出鞘，剑尖遥遥的指向怀曦，一个透明的屏障自剑身为中心将地上的三人尽数罩住。
怀曦的身上已经染上了浓厚的红色，远远地看着像是血，也像是火。
涅槃开始，没有滔天的声势，也没有想象中的炼狱一样的场景。
那血一般的火焰将怀曦尽数包裹，连陈衍都无法窥探内里的情况。
“你把长生先放回去。”陈衍突然道。
扶桑没有多想，以为她是担心一会涅槃失败波及到她们，将长生重新放回了芥子空间。
“我之前的话都是认真的。”没有第三人在场，梧桐又没醒，她们终于又有了独处的机会。
“你刚刚说修士结契要么是为情，要么是为利，你明明知道我不图利，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是为了情？”
剑罩的范围就这么大，扶桑避无可避，陈衍倒是会选时机，这是铁了心要和她说清楚。
“陈衍。”扶桑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么复杂纠结的神色，“你不该身入红尘……这不是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