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浅努力抬起自己无力的手。

她看不到祁让，但她能感觉到，属于他的熟悉气息渐近，而后，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掌心托住。

她手心张开，一只手点在她手心，而后，一笔一划地画起来。

手心传来一丝瘙痒，林轻浅忍不住笑了。

但她真的太虚弱了，连笑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已经严重到笑都没力气笑了。

祁让在她手心里画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东西，一边画一边给她解释。

有烟花、有窗帘、有彩带等等。

只要祁让觉得极光像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画给她。

祁让收起手，眉眼温柔：“都知道像什么了没？”

林轻浅轻轻地点头：“知……道。”

祁让把她重新搂入怀里：“还有呢？”

“什么？”

“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没什么了，只想……好好地抱抱你。”

两人就这么坐在长椅上一个多小时，极光消失，大家也陆续离开。

原本喧闹的四周也慢慢地安静下来。

雪无声地继续下着，不眠不休。

林轻浅靠着男人的肩膀，闭上眼，感受最后属于他的温度：“祁让……”

“嗯？”

“你说……我死后，真的可以……”她声音越发虚弱，“回到现实吗？”

祁让收紧手，低眉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说？”

“现实中的我……会不会也死了？”

“不可能，你不会死的。”

林轻浅扯了扯嘴角，全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现实的我……已经死了，那我的灵魂……离开这本书后，会不会……飘荡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里？”林轻浅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着，“永远的在那里，再也出不来了？”

最开始林轻浅以为自己书中死后，有可能会回到现实。

但她忘了，她是因为地震被东西砸到了，灵魂才会穿到这书中的。

也许现实中，现在的她。

早就离开人世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到时候会不会变成孤魂野鬼，一直徘徊在混沌第三世界中？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她相伴。

“不会……”祁让紧紧抱着她，仿佛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有我在，你会平安无事地回到现实的。”

“可是……”林轻浅秀眉突然皱起，下一秒，一口血从口中喷吐而出。

鲜红的血喷洒洁白的雪地上，像妖冶的魔鬼，正一点点地浸透进雪地里。

“轻轻！！”祁让满脸惊慌，“你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不……”林轻浅拉住他的衣袖，“不用白费……力气了。”

“你陪陪我……”林轻浅低声念着，“祁让，你陪陪我，好不好？”

祁让眼眶猩红，努力保持着理智：“可你要去看医生。”

“不要了，”林轻浅摇摇头，“祁让，你……让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祁让满眼心疼，剑眉紧皱，但还是听话地重新坐回去，把她抱过来，让她靠着自己，把她身上的衣服拉拢好。

而后，他停下手，许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让才出声：“你要走了吗？”

林轻浅笑了笑：“是啊……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许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林轻浅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哪怕她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她还是不断地说着——

“以前我见小说里主角……患病时，觉得……好狗血，为什么作者……要这样写……”林轻浅嘴角浅勾，“我们永远……都无法理解和感受……主角的痛苦，可现在……”

“可现在我自己……亲身经历后，才明白一个道理……”她声音越来越虚弱，“不管是车祸……还是绝症，这一切现实中，每天都在发生……”

只是他们很庆幸，没有经历这些无力的痛苦。

可没有经历过，不代表这些东西，都不曾存在。

相反。

它们一直都存在着。

狗血但又现实地存在着。

不断折磨患者的身体。

“对不起，”林轻浅抬起手，想触碰他的脸，可手如千斤重，以她现在的力气，已经无法实现了。

祁让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拉到他的脸上，让她无畏地触碰到他。

林轻浅无声地笑了：“只是……如果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祁让，你会不会……很孤独啊？”林轻浅指尖轻抚他的脸颊，“祁让，我……我不想要你那么孤独。”

她想要他有人陪着，陪他度过这剩下的余生。

可祁让的人生，她左右不了，祁让也不能。

唯一能左右他的，只有这书中的剧情。

“有你在，我不会孤独。”祁让不断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她的唇，像是要努力留下有关她的一切。

可他很清楚，林轻浅此时的生命，已经跟地上那滩红血一样，慢慢地消失。

林轻浅感觉眼皮很重很重，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祁让，我……好累。”

明知道却无法改变的结局，才是最令人痛苦和无力的。

见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祁让不断地喊她，声音几近慌张和无措：“轻轻？你别睡了，听我说话好不好？我求你了……”

“嗯……你说。”

祁让跟她说了很多话，可他脑子一片混沌，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们还有……”

祁让的话猛地顿住。

原本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突然像枯萎的树叶，缓缓地掉了下去。

林轻浅脑袋磕在他身上，彻底长眠。

祁让整个人僵住，好半响都没有动静。

良久，他眼睛微睁，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孩，温热的手不断轻抚怀里的女人。

她的身体变得异常冰冷，像是这寒冬夜，伴随着这飘然的雪花，慢慢地消逝。

他垂下眼，肩膀勾着，隐忍的哭声一点点地从喉中溢出。

祁让抱着林轻浅彻底冰冷的身体，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

林轻浅因病去世，生命永远终止在22岁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