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初秋时节。
清越中学开学典礼正在进行。
日光穿破云层，透出浅金的色泽，将整片天际的玫瑰云渲染出朦胧的瑰丽。
隔着黑色的栅栏，隐约能听到话筒高昂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有请高三年级优秀学生代表时漾发言……”
天已破晓，有鸟雀被响动惊起，穿过伸展的枝丫，扑棱棱飞过。
瞬间弹起的青灰色树枝抖下昨夜的露珠，滴落在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
一排排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们整整齐齐地站在操场上，伴随着同样是蓝白色校服的那道瘦高身影站在台上，开始响起嗡嗡嗡讨论声。
尤其是高一年级的新生最盛。
“那就是传说中次次联考第一的学霸时漾？”
“和想象中书呆子不太一样哎，长得好好看！”
“手上都不带稿子，脱稿演讲，是个场面人！”
“这不是学霸，是学神啊……”
……
高三十班的第三排，宁小栀垂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高三年级站在最前排，以她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看到时漾。
只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看不看，也就那么回事了。
时漾讲话有什么特殊吗？
不，他的长篇大论比校长还烦人。
在众人瞩目之中，台上的男生站在话筒面前，面对着乌泱泱的师生们，薄薄的单眼皮掀起，乌黑的眸子淡定而漫不经心。
话筒声音一响，台下的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
只听一道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大家好，我是高三五班时漾……”
不喜欢了，连说话都像是在念经。宁小栀继续发呆，却听到身旁两个男生左右换位置的动静，她讶异地仰起头，便看到江程换到了身旁。
江程本来应该在倒数第二排的。
宁小栀不由一愣。
江程见到她，笑眼弯弯，趁着其他人不留神，朝宁小栀的怀里塞了一瓶草莓牛奶。
宁小栀揣在怀里，如滚烫的山药般不知如何下手，滚烫着脸颊塞到了口袋。
全程手忙脚乱，引得身旁的同学纷纷多看两眼。
宁小栀顿时规矩了，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两人的动静不大，却偏偏落入台上男生的视线之中。
他站在台上，清冷如松木的嗓音不疾不徐，只是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朝着宁小栀的方向飞了过去。
台上视野极好。
能清清楚楚看到宁小栀笑得傻了吧唧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的傻姑娘跑出来了。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台上的演讲忽然短暂停顿片刻，台下的师生们纷纷表现出怔愕的模样。
宁小栀正在羞答答地揣着草莓牛奶，发现大家均是这副表情后，也跟着抬起头。
然后，隔着遥遥的距离，她的目光和时漾交汇。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手握住话筒，朝自己的唇边凑了凑。
话筒传出的声音异常清晰。
“最后，希望大家记住，高中是用来学习的地方，不是用来谈恋爱的。高三谈恋爱更是自毁前途。”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时漾在“高三”这一词的咬字上格外地重。
宁小栀：“……”
教导主任没想到时漾会在演讲稿上又加了几句，但这话绝对是非常正确，于是他率先带领着啪啪鼓起掌来。
紧接着全校掌声如雷。
校长还在接下来的讲话中刻意强调一番：“时漾同学说的没错！高中就不是来谈恋爱的地方！……”
此处省略长篇大论五千字。
***
下操之后，许瑶挽着宁小栀的胳膊跟她咬耳朵：“下周末我们约出去一起学习吧？去图书馆，我拉上几个朋友，你带上江程。”
宁小栀腾地红了耳尖：“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你别乱讲。”
许瑶问：“真的不去吗？一起写作业，聊天喝饮料，他肯定还会送你回家呢。”
宁小栀：“算了吧，没必要，我不喜欢在外面写作业。”
“你都还没跟喜欢的男孩子一起经历过这些项目呢！”
“谁说。以前跟时……”宁小栀倏然住了嘴。
仔细想想，跟时漾写作业，喝饮料，吃饭，一起上学放学，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次数多到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宁小栀挠挠头：“好像也就那样吧。”
她也说不清她当初究竟在欢喜什么了。就记得时光很美好，她很快乐。
“身在福中不知福哦。”许瑶羡慕嫉妒恨。
昏昏欲睡的一早晨，宁小栀努力将笔记抄的整整齐齐。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幸好刚开学体育老师不生病也不会有事。一般来说，往往体育老师生病的情况是从期中考试之后频率逐渐增加。
直到完全消失。
即使如此，大家依然能在早操时间看到体育老师矫健的跑步步伐出现在操场上。
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是心里有数。
学习了一早晨，能够去操场上放风运动，一下课呼啦啦一片都朝着操场走去了。
宁小栀将厚厚的笔记本赛回到抽屉里，终于长出一口气。
她揉揉眉心，跟许瑶一起下楼。
课间正热闹，楼道有来来回回的学生打闹玩耍。宁小栀挽着许瑶的胳膊，两人正商量中午吃什么。
一拐弯，差点迎面撞到人。
宁小栀惊呼一声。
男生硬生生刹住步伐，见到宁小栀，笑得很是爽朗：“哎，宁小栀，好久不见啦。”
易桑跟时漾的关系很好，自然也跟宁小栀熟稔。
宁小栀也朝他打招呼：“你要去办公室吗？”
“不是，本来是下午的体育课，跟化学换了，同学们都准备去操场呢。”
“你们也是体育课呀？”
“也？”易桑恍悟，“你们班也是啊？正好，我们一起走。我叫时漾？”
“不用了！”
宁小栀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了他的意图：“我们走就行。”
五班和十班的体育课是错开的，宁小栀从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跟时漾阴差阳错上同一节课。
易桑笑着说道：“我以为这学期都没有体育课了，幸好老徐给面子。”
“开学第一天就不让上体育课，未免也太夸张了。”
几人说说笑笑，没走几步就到了操场。
五班和十班隔着几米远站队，易桑挥挥手回到班级，宁小栀也跟许瑶站整齐队伍。
她远远便看到了时漾朝着队列的方向走过来，一张脸好看得天怒人怨，班里女生都在议论他。
宁小栀撇撇嘴。
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江程拎着篮球袋，应该是打算等会自由活动打篮球。
宁小栀正在漫无目的地发着呆，体育老师到场，开始整队，一起绕操场跑步。
全班哀声哉道。
“不想跑步啊……”
“老师，太阳好晒的。”
“开学第一天就不能让我们玩玩吗？”
“你们以为体育课就是来玩的吗？”体育老师吹哨子，“快快快动起来，别让我看到谁的脚都没提！”
五班跑的懒懒散散，十班的学生们都在阴凉处做舒展运动。两相对比，真是令人感到十分不平衡。
他们不情不愿地跑完步，也开始做伸展运动，十班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
宁小栀心里想着等会儿向老师借一副羽毛球球拍，找个地方打球玩。
“许瑶，打球吗？”八壹中文網
“太晒啦，会出汗的。”许瑶叹口气，“我们还是看别人运动吧。”
“真没出息……”
宣布自由活动之后，宁小栀背靠大树阴凉，坐在椅子上。
许瑶则是买了两根奶油小布丁回来，两人开启贤者模式，一起舔雪糕。
她们两人位置极好，恰好能一览无余地看着班里的男生们打篮球。
江程穿着白色t恤，阳光帅气，动作矫健，潇洒的投篮引得一小群女生们尖叫加油。
宁小栀还从未正儿八经地看他们打篮球。
现在这么一看，江程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
高大，阳光，帅气，打篮球打得好，已经够俘虏一帮小女生的心了。
宁小栀看着他发呆。
她总觉得，他是在逗她。
分班一年，他们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正在胡思乱想中，篮球忽然撞到防护栏上，咕噜咕噜地朝着宁小栀所在的方向滚过来。
她晃神，江程站在原地，当着一群男生女生的面，笑着大声说道：“宁小栀，能把球给我传过来吗？”
“啊。”
被当众叫名字，无异于开大会被点名，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转向了宁小栀所在的方向。
她红了脸，连忙举起篮球，朝着男生们的方向扔了过去。
江程稳稳接住，看着她，笑了。
“嚯，还挺有力气。”
“……”
坐在台阶上的时漾难得关注篮球比赛，他的手搭在膝盖上，动作有些漫不经心的。
听到场下动静，易桑惊讶地朝着响动望去。
“那是五班的江程？宁小栀也在啊。”
时漾没有应声。
两人相视一笑的场面让他想起早晨在讲话的时候，看到宁小栀羞红的脸，这场面，让他的心底滋生出一丝微妙的不爽的情绪。
时漾只是俯视着两人所在的地方。
易桑向旁边撤了撤。
他怎么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