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突然意识到,跟柳苒没有以后了(1 / 1)

夜深如幽暗潭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陈家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离去。

气氛交织着孤与冷,沈不渝眸中最后的那一抹光,终究是暗淡了下来。

沈离死了,全家哭悲。

他来赎罪了,皆大欢喜。

沈正叼着一根烟来到沈不渝的身边,看着他未曾弯下过的脊背。

“你老子我劝了你三年,这事你咬牙都不答应。结果今天陈家人一来你就发怵?”

沈不渝没理会,背对着他。

“柳苒和你的事情,非要让我和柳州亲眼见到,你才能死心是么?”

柳州和沈正都是游历处处阴谋划算的老狐狸,能轻易被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轻易拿捏?

自顾自地拿下手头的烟,呼出袅袅白烟,朝沈不渝的脚下扔去一沓子照片。

沈不渝弯腰,散落的一张张照片呈现的画面温馨无比刺红了他的眼。

指尖碰上的那一刻,薄凉又心颤。

他将照片一张一张得捡拾起来,每捡起一张,他就顿一下,看着照片目不转睛。

充斥着不舍和痛心。

眼神明明悲伤的要死,愣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一开始,沈不渝痛恨自己卑贱入骨髓的身份,恨这个身份令自己连最普通的生活都过不了。

后来他痛到麻木,不能呼吸,渐渐地也不去在意。

沈正将二人的照片洒在他的脚下,就是故意想将他的伤疤掀起来,摁着他的头让他看清自己是多么的丑陋。

他仍然不痛不痒,不给予理会。

沈正:“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柳州的气给捋平了,沈家的翻身项目差点因为你的儿女情长断送在此。”

睨了一眼沈不渝不冷不淡的臭脸,冷哼一声:“你跟柳苒那事,立马断。断的越干净越好。”

沈不渝沙哑道:“给我点时间。”

“多久?”

“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就要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行。”

说罢,沈正就离去。

见他走远,沈不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沈正才是真正的黑吃黑赢家。

知道沈不渝和柳苒的事情纸包不住火,故意泄密告知柳州,并且痛批沈不渝的不是。掩耳盗铃,恶人先告状的戏码演的着实是毫无破绽。

柳州自然是信了,大发雷霆,架势是要撤资。

而沈正早有对策,诚诚恳恳的向柳州笑着保证,马上让二人分手,并且断的一干二净。

一开始就是沈正亲自坦白,柳州怒骂不得,只能给了他宽限。

不过这样也好。

一旦柳州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烂玩意儿在一起了,肯定会封锁任何风吹草动,做好万全的措施来保全她。

起码柳苒不用被自己连累。

沈离的葬礼只有亲戚朋友前来参加,没有所谓的达官富贵,更没有夸张的哭丧队。

低调又朴素的葬礼,除了出席葬礼的一些人,没人知道沈离死了。

陈家人泣不成声,与这乌云密布的阴雨天融洽在了一起。

沈岁岁更是不能自已,沈离平日里最疼爱她,三年的时间只等来了病情恶化抢救无效的噩耗,换做谁都崩溃。

她见到沈不渝出现在家门就拿起厨房的菜刀要朝沈不渝劈去。

陈家人见状立马将沈岁岁给拦抱住,告诉她不要犯傻事。

被一举夺下菜刀后,沈岁岁的心也跟着划开一道大口子。

她撕心裂肺的怒吼:“沈不渝,我哥死了,你和你妈赢了!你开心吧?”

“两条人命,你说赎罪?你能赎的清吗?”

沈不渝身着一身黑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如霜寒。

无论有多少难听的唾弃砸他,他仍然无动于衷,狭长的眸子不曾抬起。

黯淡如十二月的寒夜般阴沉。

直到沈正出现,早年丧子让他渡上一丝沧桑。

沈离是他的原配妻子所生,更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是人世间赠予他的第一个珍宝。

说不伤心是假的,但他是一家之主,顶梁柱,不能轻易坍塌。

“沈不渝,你先上楼吧。”

沈不渝没回,但也走向台阶那块。

刚转身,背后就传来沈岁岁对沈正的谩骂。

“爸,你们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是凶手的儿子,是我们沈家的屈辱!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草草了事?”

“哥哥和妈妈的命他说赔就能赔得起了?”

“沈不渝,我告诉你,这辈子的命你还不完,下辈子当牛做马,下下辈子做猪做狗也要给我还清!”

沈不渝一个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手骨上的皮肉在泛白,嗫嚅着薄唇,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快到听不见。

“让我去死吧。”

柳苒从盛释的口中听到沈离去世的噩耗,她有点难过。

沈离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天才,但是他文艺,知书达理,待人温柔。是个知心暖男大哥哥。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了,但柳苒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触的。

她当即打了个电话给沈不渝寻求安慰。

沈不渝很快就接了电话,“喂?”

听到沈不渝一如既往的淡淡嗓音后,柳苒就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涩,抽噎出声。

自从和沈不渝在一起后她就莫名的脆弱爱哭。

而沈不渝最受不得的,就是小丫头的眼泪。

听着她细细的嗓子呜咽,迟迟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哽咽又弄痛了沈不渝的心脏。

“怎么了?”他抑制住疲惫,关切道。

柳苒又是抽噎了好一会才哭唧唧的开口:“阿渝......”

沈不渝皱眉,语气仍然温柔:“发生什么事了,委屈成这样?”

“小时候待我很好的一个个哥哥,去世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沈不渝打心底的发怵。

大概是猜了结果,沈不渝强硬着头皮发问:“谁啊......”

“就是沈岁岁的哥哥。”她咬唇,不是很情愿说出沈岁岁的这个名字。

随后又长舒一口气,又道:"沈离哥是被沈叔的情妇撞成了植物人。"

她心中一直很压抑有关小三情妇的这种问题,但她想把自己最难过的一面展现给沈不渝看。

却不知道弄巧成拙。

沈不渝心底发寒,眩晕感随之而来,他觉得自己好可笑啊。

你爱的人爱你,可她又痛恨你。

沈不渝噙起自嘲的笑意,攥着手机的那只手发颤,他强撑道:“节哀。”

说得淡漠,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

柳苒抑制住哭声说好。

沈离的死是一个导火索,燃烧着柳苒的愤怒。

她继续毫不留情地发泄道:“我恨所有的情妇小三,恨所有的私生子女。”

“破坏别人的家庭,对她们来说究竟是好事?”

沈不渝心如刀割,轻嗯一声,“对,不得好死。”

他说的是自己,不得好死。

她继续哽咽道:“沈不渝,你千万别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怕,我会真的疯掉。”

家庭的缘故,柳苒受不得任何背叛自己,更何况是自己想要长相厮守的爱人。

沈不渝理解她的思想,却没办法改变自己这层令她恨到牙根痒痒的身份。

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柳苒,你愿意等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把柳苒搞得一愣一愣。

等?等什么?

青葱岁月,白驹时光,从青丝到银发。还是等风,等雨,等太阳,等雪?

柳苒颤着浓厚的鼻音,“等你……是什么意思?”

沈不渝垂敛下眸子,轻声又漫不经心道:“没事。”

他不想听到答案,因为从新的一年开始,一切都不重要了。

柳苒不满嘟囔:“你总是这样,喜欢话说一半。”

“有机会的话,一定改。”沈不渝道。

柳苒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什么叫有机会啊,你不想改就直说呗。”

沈不渝:“嗯,我不想改。”

柳苒被沈不渝突如其来的直白给气笑了:“你他妈的,变脸速度怎么这么快?”

沈不渝抿唇轻道:“不喜欢?”

只听电话那头,柳苒又轻轻笑了一声:“喜欢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的沈、哥哥。”

俏皮的将沈哥哥三个字咬着重音,她知道沈不渝最经不得这样的调戏了。

可惜这次事与愿违,沈不渝又是很突然的问道:“喜欢,是有多喜欢?是只对我一个人的喜欢吗?”

他迫切的发问,这一刻他太渴望这个回答了。

像溺水的鱼,渴望挣扎游上岸边。

柳苒觉得沈不渝今天异常的矫情,忍不住嘲笑起来:“沈学霸,你今天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啊?”

沈不渝没说话,只是在静静等待着柳苒的回复。

柳苒被沈不渝哄好了,心情也没有刚刚那么糟糕了。

于是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道:“你听好了啊,我只说一遍哦。”

“我喜欢你,至死不渝。”

说完柳苒就羞红了脸,将脑袋一头埋在枕头里。

全身上下都冒着淡淡的粉红,她是个鲜少说情话的人,第一次张口还略显青涩些。

沈不渝悬着心脏坍塌下来,他抬眸望了望头顶的天花板,如同他的人生一般,一眼到头。

而柳苒就悬在中心的琉璃吊灯,是他人生唯一的光亮点。

就当话筒里持续传出柳苒的笑声时,沈不渝压着嗓子,说出这句他一直想说的话。

“柳苒,我爱你。”

是用尽全力想要去包容与断舍离的爱,不是小情小爱才说的喜欢。

柳苒知道,每当自己难过的时候沈不渝就会用所有甜蜜来哄她开心。

每一次的话语都缱绻着蜜蜜柔柔与真挚,但也从未有过今天这般,突如其来果敢。

爱这个字眼太沉重了,让柳苒有些抑制不住胸腔几欲涌爆出来的回答。

“我也是,好爱好爱你。”

她现在好想缩在沈不渝的棉袄里面,和他在路灯下激吻,如果有雪的话,那就更好了。

临近挂断,柳苒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说得话这么甜?”

沈不渝回答她没事,就是想你了。

柳苒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俏皮道:“那我们要不要见一面呀?”

“我舍不得看到某人哭成小花猫的模样。”

柳苒被戳中,笑着骂他:“平时我哭你都是跑着过来哄我的,今儿个怎么还不乐意见了?”

“天色不早了,舍不得你受冻。”

“这还差不多。”柳苒撇嘴,趴在床上问道:“沈不渝,你说什么时候会下雪呀?”

魔都已经三年没有下过雪了,柳苒对雪的记忆自然也是朦胧,抱有美好幻想的。

沈不渝望了望外头阴霾覆盖的黑天,哑道:“快了。”

“那下次下雪的时候,你帮我拍好多好多照片行不行?”

“好。”

“还有我们俩的合照!魔都要的雪可不容易等,一连就是几年不下,简直比窦娥冤的雪还离谱。”

“都听你的。”

柳苒很满意自家小奶狗的回答,嘿嘿嘿的笑了一声,又朝沈不渝发出亲亲的声音,“我困了,先挂了哈。”

“嗯。”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沈不渝这才从原地挪开脚步。

“对不起,小柳儿。”

若要此生不留遗憾,妄你等我到天光大亮。

可惜,沈不渝内心的天,再也没亮过。

沈不渝放下手机,从书桌里拿出那张早就买好的车票。

从浦城到崇闵。

这是沈正给他的,让他这段时间,好好去看看母亲。

他刚来到沈家,与沈正交易的代价就是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不准去见母亲。

若是偷偷跑去见面,那么终止一切母亲在精神病院的费用,并且将她以故意杀人罪告到法庭到死为止!

少年的脊背还是太过单薄,扛不下这一座座重山。

——

凌晨两点半,待到柳苒睡得香甜,沈不渝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不渝】:分手吧。

拉黑了有关柳苒的一切联络方式。

沈不渝其实很穷。

抽着一包十块钱的烟,站在阳台那边,任凭冷风刮他的脸。颓靡又孤寂,没有一点人烟味。

他睡不着,情绪又发泄不出来,就将这半年来沈正给自己留的生活费,全部细算出来。

一个月一万块,他只留八百块的赡养费。其他的九千二百块稳打不动的放在银行卡账户里。

沈不渝叼着烟思索了一夜,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要存这个八百块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柳苒攒到一个魔都的大平层。

他要用什么,才能供得起柳苒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

思索到了凌晨,烟蒂堆满了整个垃圾桶底层。

没意识到自己的三包烟都抽完,沈不渝下意识从空盒中掏烟的手一顿。

破晓边际弥漫在他猩红的眼,他突然意识到,他跟柳苒,也许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