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雨就没有停过。

柳苒心头隐隐郁闷，她猜测兴许是雨下的缘故。

但生活一如往常，自从那对恶心人的母女走后整个家就清净了不少，甚至连一点人烟味都没有。

她和沈不渝过得还是挺好的，他们晚上会打电话，睡着了也要挂着。柳苒犯贱的说听到沈不渝还活着的呼吸声才有安全感。

柳苒有时候会偷偷去接沈不渝放学。

看到学校门口有个老爷爷骑着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大喇叭在门口喊道：“你考上了清华，她考上了北大，都吃过我烤的地瓜！”

柳苒眼巴巴的朝沈不渝散发渴望的目光。

沈不渝默默掏出瘪瘪的钱包，“爷爷，要一份。”

“好嘞！”

柳苒心满意足的拿过烫手的烤地瓜，还有良心的掰了一半下来给沈不渝：“阿渝也吃。”

沈不渝没接过，轻轻道：“你吃就好了，我不饿。”

“好吧。”柳苒把嘴巴塞得满满地，可爱含糊道。

就在柳苒一个烤地瓜要吃完的时候，路牙边又喊了起来：“烤玉米，甜喏，实在也甜喏！”

柳苒打了个饱嗝，轻飘飘的睨了一眼沈不渝：“沈哥哥，人家没吃饱诶。”

沈不渝摸了摸还在裤兜里没焐热的钱包。

于是。

柳苒继续心花怒放的啃着玉米，得了便宜也不忘卖乖道：“嘿嘿嘿，阿渝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沈不渝。”

“语病。”沈不渝眉眼弯了弯，伸出薄凉的指尖替她捻去嘴角的玉米粒。

放在嘴中，嗯，甜的。

—

转眼又到了十二月中旬，魔都的雨还是隔三差五的落。

这一天，沈家传来了噩耗，沈离在医院快要挺不住了。

身体各项功能都在下降，意识越来越薄弱，甚至有好几次心脏骤停。

沈不渝放学回到家就听到了客厅嚷嚷咧咧的声音。

“我不信！我不信！”

沈岁岁泣不成声的声音让沈不渝打心底的发怵。

他想，还是去外头躲躲风头吧。

事与愿违，沈正发现了玄关那边的声音，冷厉道：“过来！”

沈不渝只得听话，缓步走向前。

才发现，客厅内聚集了人，他们神色一样的低沉，失落，泣不成声。

是沈夫人的娘家人。

见到沈不渝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从愣怔到惊诧再到愤怒。

“沈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竟然还真的把这个小杂种捡回来了？！”

沈不渝没吭声，背着书包面对着他们。

沈岁岁见到沈不渝，这下彻底忍不了了，泪豆砸到地板上，冲沈不渝扔了去手中的热水、

“沈不渝，我哥死了，你和你妈的愿望达成，你满意了吧！”

滚烫的热水从沈不渝的额间滑落，烫伤的红迹，湿漉黏着额头的发丝，无一不在说着他是个人人可欺的卑贱货。

沈不渝睨了一眼脚边的一次性纸杯，一动不动。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婆婆站起身来，依稀可以看得出她的富态味儿，但更多地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沧桑。

步履蹒跚来到沈不渝的脚边，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哭得发红。

她努力挺起驼背的腰板，颤颤道：“我的外孙，没能熬过二十三岁的冬天！我的女儿，死在了本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年纪！”

“我求求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要钱吗？我把整个陈家资产都给你行不行？你能不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我的外孙留下！！”

陈外婆泪流满面，扯着沈不渝的衣角就要给他下跪。

“妈！”

“外婆！！”

一群人要跑来将陈外婆扶起来。

只见沈不渝面无表情，像是没有温度的冰水，在陈外婆膝盖弯曲的时候，直接跪下。

这下定决心的一跪，引起了所有人的轻蔑。

唾骂声让沈不渝的腰板一度要挺不直。

“你跪下几个意思？你跪下我哥哥和我妈妈就能回来了？”

“背负着两条人命的大礼，我们受不起。”

“你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下三滥的玩意儿，就算下跪，也是轻贱！”

沈不渝眸光阴沉，毫无生色，一脸欲死，只有短短的一丝弦吊着他的神经，告诉自己，不要疯。

他垂眸，声音郑重，下定决心：“我赎罪。”

淡淡的话语如同山水间的空谷回响，盘旋在每个人的耳畔。

“你说、什么？”

“我赎罪。”他铿锵有力地回复道。

沈不渝屈辱下跪，向命运低了头，受尽别人看待罪犯的眼神看白眼。

为了柳苒与他的未来，这一切不痛不痒，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