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今天是星期天喜旺不上学,他和伟子一起出去玩了。九妹今天也睡了个懒觉。妈妈来了,她也轻松了很多,但是也不是没事做了,依照当地习惯,孩子出生后捆裙(当地人称捆襁褓为捆裙,婴儿尿片也称裙)的带子一般不去买,都是自己在孩子未出生前亲自织一根,这拫带子一般织个三到四尺不等,半寸宽,用四至五种颜色织就,有回形纹、寿字纹、三角纹等,厉害的还可以织出字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根带子将伴随孩子的一生,是妈妈一个最贴心的信物。当然如果是男孩他还会收到第二根。这根带子从孩子出生用来捆裙,长大了用来捆裤,老一辈人这根带子捆在腰间有时甚至都不取下,穿裤时扎进去,脱裤时扯出来就行了。今天天气不错,就端出了针线香盘,拿出了早已买来的四种颜色的纱,准备十五天左右把它织好。她原打算。如果没时间就请人帮忙织,但她还是想自己亲自来织。她搬来了一张长凳子,把它四脚朝天放着,然后先沿凳脚挂上了蓝色纱线是底色。四种颜色用四把小梭,每过一梭,就用一块光滑的板轻敲压实,但婶婶这块板是用动物的胸骨(排骨)做的,看大小应该是块羊胸骨。腊珍这时端着一盆衣服去溪里洗经过门前,看见九妹嫂嫂在织东西,就问:“在织什么?”
“哦,我在织根裙带。你也快嫁人了,也可以先织起,也可以多织一根送给你的男人,省得今后没时间。”
“是的,等我衣服洗好了,来给你学哈。学会了,下次赶场也买点纱回来。”
“好的,慢慢来,反正一下子也织不完,有十多天织,希望能赶得上。”
腊珍看了下,先落溪洗衣服去了。喜旺带着伟子来到了碾子房,这个碾子房在拱桥的上游,四队和五队交界处,这两个队的谷都在这里碾成米。每次到月底出粮谷时,这里都非常忙,一般都有十来天都有人在碾米。这个碾房是个水碾房,地面这一层是主碾区,有一个直经两丈的石槽,一尺来深,底部窄,上部宽,大概也有一尺,石槽内有一个大石轮子竖着,石轮中间穿着一根圆木和石槽中心的一根大木轴相连。大木轴则通向了地下,地下大木轴的另一头和上面石槽平行装了一个平放的水车。下面其实是一个水通道,在水车的一端上方一侧是来水口,另一方是排水口,碾米就靠来水口放水冲在平放的水车上冲动水车,通过中间的主轴带动上面的大石轮在石槽里运动来碾掉倒在石槽里稻谷的壳。碾房除了这个主要设备,还有一些吊着的大筛子,过细分离的细筛子。在一边还专门建有一个碾房的蓄水塘,谁用好了打扫好卫生,整理好场地,多少年了就是这样传下来的。喜旺来的目的就是来看看是否有人在碾米,看看那个大石轮是否在转,如果在转他就可以扒在石轮连着轴的横圆木上搭味。经常有很多小孩来这里玩,今天也一样,知道有人在碾米,除了喜旺俩,还有几个孩子,最终他们达成协议,轮流趴一会儿。除了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就是油坊,油坊构造也差不多,但油坊的动力来自牛拉而不是水车,而且有两个石轮,所以两个石轮便有两根圆木,而且圆木中还有木方连接,在上面形成一个平面,人可以座在上面,舒服很多。但这个油坊还点远,在对面山坡下,差不多两里路。虽然现在正是打茶油季节,肯定有人在打油,打茶油的时间从现在开始一直要打到十月。但去那里玩的人很多,上面人座得太多了,牛拉着太吃力,所以大人不准在上面的人太多,一次一个,轮流上。现在去了可能也轮不到。因此他们在这乐此不皮的轮流着。也不去油坊凑热闹了。转眼前,伟子来到麻溪也十多天了,喜旺天天去读书,又没熟人陪他玩。姐姐九妹在编织带子。他就在旁边捣蛋,不是把纱扯一下,就是把翻着的凳子晃来晃去,搞得姐姐不小心又走错了梭。赶都赶不走。还是妈妈来了,训了他一顿,“再来捣蛋,就凑你一顿。”
伟子怕个屁啊,不听妈妈威胁。并还给你一个鬼脸。摇头晃脑的说:“就要捣,就要捣,怎么样呢?”
后来他自己也感到无聊了,一个人到溪里玩去了。来到溪水中捡石头玩,突然看见水里面有小鱼便来了劲,他就拿石头追着鱼打,打了半天,一个鱼没打到。他记得大人们抓鱼都有一个工具,像个簸箕一样,叫“虾滩”。一头开口,一头密封。他马上跑回家问姐姐有虾滩吗?姐姐说:“没有,你要虾滩做什么?”
“我看见那溪里有鱼,我要去抓。”
伟子说。姐姐回答说:“虾滩是没有,但有一样东西和虾滩也差不多。你可以拿去试试。”
伟子看有希望,就急切的问:“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快拿来给我。”
“在厨房,就是煮饭时用来滤米汤的那个筲箕。”
姐姐说。妈妈赶紧说:“那不行,那不行,等哈被他搞坏了。”
九妹说:“不要紧,不会坏,那是个新的,扎实得很?”
妈妈还是不同意,说:“搞脏了难洗。”
九妹对妈妈说:“等他拿去吧,让他玩哈去,少来这里磨人,让我们清静一下也好。”
即然这么说了,妈妈也不再坚持了,就说“好吧,拿去吧,莫搞坏了啊。”
伟子得了允许,走到厨房拿起筲箕就跑落溪了。手里拿着筲箕站在水里,看见鱼在那里就把筲箕往那里插去,搞了半天,一个没得,又有点泄气了。心想:这些鱼不听话。后来他看见旁边有一个小汊,汊的角落还有一堆枯草,他听人说过,鱼喜欢躲在草中,于是他想我把鱼赶到汊里去,鱼不是跑不掉了吗?想着想着又来劲了。溪水也不是很深,他把汊口外还用石头磊了一个小坝,只留一个口子赶鱼进来。这个办法还真想对了。他拿着筲箕去深水处赶鱼,由于水面也不宽,还真让他赶进了几个小鱼。他心里一阵激动,老子终于抓到鱼了,哈哈哈。心里虽然激动,但还没抓到还不敢大意,他拿着筲箕慢慢地逼近小鱼,他看见有小鱼钻进了枯草中,一阵暗喜,他看准了机会迫不急待的把筲箕往枯草中插去。他轻轻得端起筲箕,看见筲箕里有鱼跳,只有一个,比一个手指大一点。看见终于抓到鱼了,他立即兴奋得大喊:“妈妈~姐姐~我抓得鱼了,我抓得了一个大鱼。”
端着筲箕边喊边往屋里跑。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抓到的第一条鱼。他跑到妈妈、姐姐跟前不停的说:“看啰,我抓了这么大一条鱼。”
妈妈说:“还真是厉害,真抓到鱼了。好,这条鱼我替你收着。你再去搞几条,晚上煮给你吃。”
姐姐也说:“厉害。厉害。”
伟子一脸的自豪,说:“我再去搞几条来。”
说完转身就跑,刚跑到溪边又想起了什么。又跑了回来。“妈妈,把我找把茅镰刀(割草的刀,一尺长,刀尖有个刀钩)我看见还有泥鳅,可以拿刀尖抓。我看见大人们抓过。”
妈妈问:“九妹,刀放在那里?”
姐姐说“你身后柴堆上有一把。”
妈妈叫伟子自己拿并说:“拿着刀莫乱来啊,莫割到自己啊。”
“好,不要紧,放心啰。”
伟子拿着刀就落溪去了。不大一会儿妈妈和姐姐又听见伟子在溪里大喊:“妈妈~姐姐~”妈妈和九妹说:“还厉害,可能又搞得鱼了,太高兴了。”
“妈妈~姐姐~快来~~”还伴有哭腔。妈妈一听,不对啊,有哭腔。突然叫了声:“不好。”
说完,扔下手里的活就往溪里跑。姐姐也扔下梭子跟着走去。妈妈来到溪边,伟子还站在水中,溪水都染红了,双手抱着脚膝盖部分,妈妈把他抱到岸上,看见伟子的膝盖上被刀砍了一条口子,姐姐也来了。原来是伟子看见水中有一个泥鳅,他就用刀去抓,没想到刀砍在水里,因为刀是一个板面,砍在水里刀会飘,不受你控制,刀一下子飘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妈妈说:“九妹,你把他扶着,我去扯点鸡屎藤(学名何首乌)叶。”
这溪两边长有很多鸡屎藤,鸡屎藤叶子是一种很好的止血伤药,在农村大部分人都知道。妈妈很快扯来几把鸡屎藤叶子放在嘴里嚼碎敷在伟子的伤口上,刚才做活时围裙兜里有块破布条拿来捆上。伟子虽然感到很痛,但始终忍住没哭出声来,这时亲家母听到喊声也来了。“怎么不小心啊,快,先进屋去,等哈喊唐公公找点药。”
伟子妈背着伟子,亲家母扶着伟子膝盖,九妹捡起刀和筲箕回家了。妈妈把伟子放在门口凳子上座着,药真的见效了,不流血了。亲家母说:“要不要把唐草医喊来看哈。”
伟子妈说:“不用了,这些伤,自己搞哈就可以了。”
伟子妈妈她们往在界上大山中,没有医生,一般的小病小痛小伤都是自己解决,村民基本上都能认识几种草药。象麻溪这样的大院子只有一位老草医,因为有八十多岁了,耳朵都不太灵了,手和头都不停的抖动,大家都叫他唐公公。全院子几个生产队的人谁家有事去叫他,不管天晴下雨,白天黑夜,他都随叫随到,背起他的药包袱就跟你走。他的脚还可以,走起路来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老。到了晚上,喜旺奶奶还是喊来了唐公公,唐公公的家隔喜旺家不远。一个生产队的。唐公公来到家里,看了下伤口,看见有药包着,他也没打开看了,只是把了一下脉,问了下情况,就打开了他那个包袱铺在桌子上,喜旺看他那包袱里还有很多小包袱,其中有一个包得很整齐的包里是什么他很好奇,又不敢问。只见唐公公在包里拿出一个小砧板。一把小刀,又拿出两张裁好的毛边纸铺在一边,接着打开一个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装着的都是他自己上山采来的草药。他拿了几样,切碎了,包好。说:“这个伤不要紧,把这两付药煎了,吃了就好了。”
爷爷和他寒暄了几句,他就回去了。喜旺问爷爷:“唐公公包袱里还还有个方型小包袱没打开,那里面包着什么呢?”
爷爷说:“那个包里面包的是银针。”
“银针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呢?”
喜旺更加好奇了。“银针就是一根细细的,有三寸长的针,如果那里不舒服,就往那里扎,”其实爷爷也就知道这么多,再多也说不出什么了。他想了想又说:“弄喜满满可能晓得,他会讲古人(讲故事的意思)他什么都知道,上次他不是答应过你们这些伢儿们要讲孙悟空吗,”喜旺忙说:“是的是的,上次腊珍姑姑吃腿巴肉那天喝完洒后就座在这桥上讲的《武松》,我记得刚讲到武松喝了酒出来,看见门口有牌子写着三碗不过岗。他就没说了。哪天找他来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