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崔掌柜这么一喊,莫海音一下子愣在门口,任由这那冷风直接掠过她吹进了屋子里。
“咳咳……”挡不住扑面的风,葛玉槿喉咙一下子便开始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惊得清珏连忙将莫海音往屋子里推,转身反手便将房门带上。
这一下,莫海音回过神来,被风吹的有些木讷的脸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旁清珏掩嘴笑着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莫海音喝了几口,缓了缓,嘴角这才算软了一些,莫海音对着清珏露了个笑脸,算是谢过,便转身一屁股坐在火盆子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看着那火盆子里噼里啪啦的火苗。
一旁崔掌柜见都是姑娘家坐在这里,葛玉槿和自己说的是也算说完了,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有些尴尬,便开口说道:“小姐,要不我先回去?”
葛玉槿知道崔掌柜的意思,也就点头示意清珏,让她送崔掌柜出门。
等崔掌柜已离开,莫海音便鼓着两个脸蛋瓜子,气呼呼的别过脸去,不看葛玉槿。
“海音?”葛玉槿伸手拉了拉莫海音的衣袖,可能因为牵扯到了身子骨,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到了最后,甚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本赌气的莫海音见得葛玉槿这番模样,一下子慌了神,着急的端了杯水送到葛玉槿的跟前,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拍着葛玉槿的后背,等到片刻之后,葛玉槿缓过来了,这才轻轻的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嗓子。
“玉槿姐姐,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莫海音皱着眉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恩耐住脑子里想问莫家分家之事的念头,问道。
葛玉槿浅浅的一笑,拿起帕子擦去嘴角的茶渍,有气无力的说道:“老毛病了,到了这冬天就是这样,问过好些个大夫,说是我娘走后,忧郁成疾,只能好好调理。昨夜里着了凉,今日又赶车,怕这两日又要犯了。”
莫海音点点头,张了张嘴,可是心里终究有些害怕,目光闪烁了几下,莫海音最终却闭上了嘴。
莫家分家一事原本莫海音并不知道,直到那一日嘉兴的小股东齐齐到天泰木行和莫家宅子来,说要找莫家两位爷,后来莫海音说在杭州府,这些个人便嚷嚷着要往杭州去。起初,莫海音并未当回事,可是隔了几日,便从约翰口中得知莫家真的分了家,莫海音这才慌了神,原本想去杭州府的,可是张妈劝着,说这些股东都去了杭州府,到时候两位爷应付他们都来不及,自己去了更不是添乱,反正过不了几日,王掌柜就要回来到时候再问一问真假。
今日,莫海音得了消息说王掌柜回来,所以一早便跑到木行里等着,可是直到这半下午的,也都没有看到王掌柜的影子,等的正着急的时候,莫家的下人便来了。
“你两位兄长都商量好了,日后不管谁家的木行都有你的股份,即便日后你出嫁,两位兄长也都会给你备上嫁妆,不会让你受委屈。”沉默了片刻,葛玉槿将分家那一日关于莫海音的安排说了出来。
可是听了这话,莫海音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正当葛玉槿想要低头看个清楚的时候,便见的那一张俏丽的脸上噗嗤噗嗤的掉着眼泪。
“海音……”葛玉槿柔柔的喊道,想要劝解两句,却发现似乎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劝慰他人。
“为什么?为什么?”莫海音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着:“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事都不告诉我?爹去杭州,不告诉我,爹死了,也不告诉我,如今分了家,也不告诉我,我就这么惹人厌,连个家都没有吗?”
声音越来越哽咽,可是葛玉槿听着听着,心里却越来越担心,别看莫海音平日里嘻嘻闹闹的,可是骨子里却很敏感,加上她说的这些事,的确是事实,就连此次莫兆楠和莫兆堂分家,都只是借由自己的嘴来告诉她,着实有些对不住她。
轻轻的拉住莫海音的手,让她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葛玉槿将自己的肩膀借给了她,任由她靠着,任由她将心底里藏着的泪流出来。
不知道为何,当葛玉槿察觉到自己肩头的湿润,她的鼻头泛起了酸涩,心中总有种错觉,感觉人这一辈子,从这世上走一遭,老天爷就要将所有的酸甜苦辣都给这人来上一遍。
不知道哭了多久,许是一柱香,许是半个多时辰,莫海音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一些。
“大哥和兆堂都很爱你,所以即便分了家,你在我们这,依旧是一样的,你知道吗?”葛玉槿抚着莫海音那一条麻花辫子,抚着她插在发间的钿花,柔着声音尽力的去安慰她。
待得莫海音抬起头来,葛玉槿这才接过清珏递给自己的热帕子,仔仔细细的将她的脸擦了个干干净净。
“为什么?”带着浓郁的鼻音,莫海音看着葛玉槿的眼眸,问道。
葛玉槿笑笑,眸光幽幽的看着那火盆子,心里却在问自己莫海音问的这三个字,左右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即便是有,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吧。
可是面对这丫头,葛玉槿却是婉转的说道:“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即便现在大哥现在可以照料我们,可是日后呢?你二哥总要出来面对这些,总要去承担他肩头的这一份责任,你说,是么?”
半晌,莫海音终究点了点头,葛玉槿的话确实是这个理,他们毕竟是男人,女人,孩子,甚至一个家都压在他们的肩膀上,怎会不要去面对?自己终究是个女子,往后嫁人,为人妇,为人母,这些和他们身上担着的责任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个,莫海音变得沉默,嫁人,自己那一颗心,似乎不知不觉地已经丢了一些,丢在那洋行里,丢在那约翰的湛蓝色的眼眸中,再也寻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