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头,吴锦山再一次将所有的地方看了一遍,的的确确没有看到莫宗庆的影子。
“爹,我们还要等吗?”吴丛森虽然十分不喜莫家,也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可是也知道此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强迫自己将这些不甘愿咽下,看向吴锦山,问道。
沉默了片刻,吴锦山在心中算了算时辰,终究摇了摇头,道:“先不等了,这吉时也快到了,宋大人那里在后面看着,我们不能拖。”
“那我去准备了?”吴丛森看向吴锦山。
“嗯。”
吴锦山的话刚落,吴丛森的脸上便是浮现出一丝笑容,当即转身一步一跛脚的往那主席台上去,去寻那跟随着吴家的一个木商陈洛。
陈洛是吴家的忠实追随者,也是吴锦山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之前因为他经营不善,木行亏损,差点关了门,也不知道吴锦山看上了他什么,做一单子的时候直接拉了他一把,让他有了喘气的机会,后来他也是知恩图报,直接抛弃了自己的门路,跟在吴锦山的身后。
“吴少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了?”陈洛摸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笑眯眯的问道。
吴丛森点头,看向陈洛那身材,若有所指的说道:“陈叔,你这真的要注意注意了,别让这肚子毁了你的幸福呀……”
陈洛自然也知道吴丛森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尴尬,但是面上依旧是那副笑容,道:“臭小子,学会拿你陈叔开涮了。”
吴丛森嘿嘿一笑,对于陈洛,其实吴丛森并不是很乐意喊一声叔,只是因为他确实可以充当吴家的左膀右臂,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冲在前面做那马前卒,所以听从了吴锦山的吩咐,喊了一声陈叔。
“我爹说不等了。”等二人眉眼笑完,吴丛森这才说道。
陈洛一听,自然是应下,当即让从木行调来的几个伙计,将那十几个所谓的木商总会理事一一引到了台上座位处,又奉上茶水,点心,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将吴锦山请了上台,坐在了那正中间的主位上。
“看,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一,二,三……八,九……十七,十八,十九。”台下一个看热闹的人抬起手点着台上坐着的人,等数到最后,竟有些惊讶,连忙拉着刚才和他说话的人道:“怎么只有十九个人,那不还空了一张椅子吗?”
“哪儿?”被他拉着说话的人踮起脚尖看着,眼神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后排左侧的一个椅子上,的的确确是空了一个位置。
这人刚想问,便被一只手拉了拉袖子,转身一看,便听得那只手的主人说道:“听说有一家的老爷答应加入这木商总会,可是人没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多半是不乐意呗。”那人猜测着说道。
几人热火朝天的在下面讨论着,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比如这人后悔了,比如股份没有谈妥,甚至连可能没找到地方这样子比较憨傻的原因都被连蒙带猜的说了出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主席台上,陈洛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便移步站到了跟前,笑容满面的看向台下的人。
作为被吴锦山最信任的人,陈洛在吴锦山的授意下,直接揽下了这开场主持的活。
“静一静……”陈洛清了清嗓子,双手对着众人示意,让众人别在说话,好在众人也知道这事要开始了,虽说略微还有些嘈杂的声音,但是整个围场慢慢的也便安静下来。
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吴锦山,见他隐隐的点了个头,陈洛这才转正身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在场的人,冠冕堂皇的道:“今日吉时,为响应杭州府洋务,为支持浙江省府兴荣,更为了我们大清的繁华……我们以德胜木行吴锦山吴老爷为首,主张将我们浙江省府的木商团结起来,互帮互助……”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有的没的,让人听得头晕晕沉沉,不过等他快要讲完的时候,众人也听了七七八八,左右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为重要的意思便是,这浙江省府木商总会自今日起便成立了,以吴锦山为首,希望众木商知道等等。
“有请浙江省府木商总会会长吴锦山讲话。”陈洛见差不多说完了,便开始按照今日这成立仪式的流程安排起来,这第一件事便是这开场。
吴锦山当然乐得站起了身,站定在之前陈洛的位置,又是一阵官腔,这才作罢。
众人看着这成立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看热闹的人也还算过得去,吴锦山便觉得至少今日可以对那宋全德交差了,至少面子上也算撑了过去。
等到最后,陈洛则是收尾似的对着众人说道:“谢谢大家今日……”
“等一下。”
一道苍老却格外有力的声音从人群的身后响了起来,让原本正要散场的人脚下一顿,停住了身影,齐刷刷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是谁?”
“莫不是那空了椅子的人吧?”
“果真是找错地方,现在才来?”
一时间众人一轮纷纷,只是那主席台上吴锦山听得这声音,那满是花白头发的头皮便是一紧,锁着眉头看向了来人。
陈洛倒是一边用言语稳住了主席台上的人,一边将目光投在了那分开的人群。
“陈洛,怎的我还没到,这就要结束了?”人群中,莫宗庆的人影提着一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到了陈洛的主席台跟前,虽然和陈洛在说话,可是莫宗庆那眼角却是瞥向他身后的吴锦山,道:“锦山兄,哦,不,会长大人,我没来晚吧?”
“没,赶上了。”吴锦山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可是心中却有些烦躁,好好的一个仪式都快完了,怎的在这岔子赶上了。
莫宗庆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赶上了?赶上了就好……”
就在二人寒酸的时候,那人群的某个角落,葛家父子二人均是深深的锁起了眉头。
“若是有事,等会别管我。”不知道为何,葛金朗的脑子里总有一种不想的预感,莫不是这莫宗庆要在此生事不成?可是也不应该呀,这莫家老头子,虽说脾气臭,可是自己答应加入这木商总会,那就不应该会反悔呀。
葛海威虽然不知道葛金朗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依旧点了点头应下。只是心中却知道,若是等会真的有事,怕也还是要先顾着自己爹爹的。
还不等葛家父子想通这些事,便听得那台上莫宗庆的声音,二人皱着眉头看过去,却看见莫宗庆已然将陈洛请到了一旁。
“陈洛,你说了这么久了,也歇歇,我来替替你。”莫宗庆那挂在嘴边的笑容,正对着陈洛,不过看的陈洛有些忐忑。
一旁吴锦山见状,当即站起身来,直了直那背脊骨,对着莫宗庆说道:“莫兄,若是有话说,我们可以等会下了台坐一起好好说,不急。”
“哈哈。”莫宗庆一笑,看向吴锦山,摇了摇头,道:“锦山兄,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在前面的比较好。”
吴锦山若有所思的看向莫宗庆,一颗心亦是被吊了起来。
莫宗庆歪着嘴角看向吴锦山和陈洛,见他二人愁着眉头,当即转向其余坐在主席台上的人,那些人看到莫宗庆眼里那冰冷凌厉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我可就说了?”莫宗庆虽然是试探性的语气,可是大家却知道,莫宗庆这话怕是打定了主意要说的。
莫宗庆转身对着台下看热闹的人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将手中那个牛皮纸包打了开来,从中捏了一颗举了起来,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看去,不过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蜜饯而已,只是这莫宗庆当众举着,又若有其事的问着,众人一下子反倒是不敢搭话。
莫宗庆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将手中的蜜饯扔到了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等吃完,这才看向众人,说道:“都说做着蜜饯要费时,费力,其实呀,木材这个行当,也是费时,费力。”
略微停顿了一下,莫宗庆环视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可是我们这行当,有人却不一样,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