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听懂了牧玄安话里的意思。
对那些站在高处、享誉世人称颂追随的高人强者来说,万符门就好比他们手边养的一条狗。
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就会将这条狗放出去为他们办事,但同时,他们也会给予这条狗保护和依靠,由此便生成了一种相互交换的、互相维系的生存关系。
叶楚突然听闻这种事,一时间还无法能接受,但也在同时,她的目光落到了牧玄安的身上。
想到他刚才同任千行谈的那些条件,再想到他将万符门的人留在身边的用意,叶楚突然发现,此刻牧玄安做的这些事跟那些利用万符门去干那些不可告人之事的高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突然之间,叶楚觉得自己似乎对牧玄安有认识上的误区,他是谦谦君子没错,是彬彬有礼不假,甚至在他的身上,她还能感受到类似于亲人的关怀和暖心;可是,他的行事作风跟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父亲沉稳内敛,几乎是将一条忠义从头走到尾,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求一个光明正大;而牧玄安,虽然也沉稳谦逊不假,可是他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狡猾。
她能看的出来,他是唾弃那些前后不一的强者高手的,可是在无形之中,他又做着与他们类似的事;这样的他,让她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苦笑,不知该说他是当局者迷,还是该说他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
牧玄安见叶楚沉默着,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吓着她了,就忙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同她说着:“陆姑娘不必害怕我先才所言,毕竟这世道上如此虚伪的人占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像叶叔叔那样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听见牧玄安突然提起父亲,叶楚的心情再次沉了几分;不知为何,她不希望牧玄安在这个时候提起父亲,而是也不愿意让父亲的名字出现在牧玄安的口中。
所以在她开口说话时,语气中的冷淡要人不难察觉出来都难:“我的父亲的确是正人君子不假,可是就是因为这个世上有太多小人了,所以父亲才会遭人构陷,死于非命。”
这还是牧玄安第一次听到叶楚提起叶澜天的事,当场就一惊,连她语气中的冷意都抛到脑后,面色紧张的问道:“你说叶叔叔他、他……”
叶楚勉强抬起头朝着牧玄安看过去,然后又勉强冲着他挤出一个笑容,说:“反正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害我父亲性命的人我也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大仇得报,我也算是能对得起双亲的在天之灵。”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爹爹曾在我年幼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提起叶叔叔,说他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品行最高洁的人,还说将来若有机会,定会让叶叔叔指教指教我的武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实现了。”
叶楚看着牧玄安脸上的沉痛之色,却没有在这个时候露出过多的悲情。因为对她来说,最艰难煎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她是代替着活着的,既然如此,那她就要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将亲人对她的爱全部都放在心里,默默地铭记;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拿出来细细的回味。
“牧公子,过去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多提了,眼下我们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藏天谷里吧。”说着,叶楚就主动扯开话题,指向在溪水边已经开始撒欢的万符门弟子,道:“我看他们也歇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有路要赶,赶紧跟营地里的人汇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说完,叶楚就理了理长裙与衣袖,独自一人朝着积雨云所在的方向赶过去。
看着叶楚一人上路,牧玄安张了张口想要喊住她,可是话到嘴边之后又被他咽了下去;他能感觉得出来,此刻叶楚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而且这种心情的沉闷不仅仅是来自于突然提起她的父母,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在眼下,他只能尽力给她营造安静的氛围,好让她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
任千行正交出自己的水囊让任五去将其灌满,突然看见牧玄安集合的手势,当下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就召集了众门徒弟子朝着牧玄安所站的位置赶过去。
等他们走近,看见这周围除了牧玄安一人,竟再没看见那个凶神恶煞的小姑娘。
而且牧玄安的表情也不是很好,这要很会察言观色的任千行立刻就像是察觉到什么,笑的贼兮兮的朝着牧玄安打眼色,道:“牧少族长,那个很厉害的小丫头怎么不在这里,莫不是你们这对小情侣吵架了?”
“别胡说!我跟陆姑娘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任千行就像是碰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立刻就让他来了兴致,根本就不听牧玄安说了什么,只是用胳膊肘继续碰了碰牧玄安,道:“你们俩人之间是否有情、是否清白,能够瞒得住别人,却是瞒不住本门主。牧少族长,你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出色弟子,对于女人家的事自然涉猎不深;可是你不深并不代表本门主不懂,其实你也不用再遮掩了,本门主一看见你们俩就知道你们二人之间有戏。再说了,牧玄安这三个字可是在真耀国也是有几分名气的,世家公子排行榜里,你也是名列前茅的人物;据我所知,可是有不少女子将你视为她们的如意郎君人选呐;至于你本人,更是一表人才、武功卓绝,如此出色的你吸引上那个长的跟青豆芽一样的小丫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那个小丫头不喜欢你,这才是最大的奇怪呢。只是,如果牧少族长你也看上了那丫头,那你可就要倒霉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丫头的一身武功,可是比咱们在场的这些爷们还要厉害几分呢;娶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进门,不就像在宅子里放一头母老虎嘛,在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