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世?他可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商君乾见慕炎仍旧面带疑惑,不由笑着拉过矮凳坐了下来:“刚才不是说我们在回大邱的途中遇上云舒的吗?那时候他可原本满身是伤,你觉得这世上有谁能让他短短两天之内就能恢复?”
“可……我记得云舒之前并不认得骆世。”
云舒虽然也有跟江湖中人打交道,但多数都是类似黑鹰一样的暗杀组织及情报组织,很少会与江湖高人有联系。闻言却只是笑,商君乾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人看着觉得很欠揍。无奈慕炎的身份不能对着他大喊大叫,只好静声等着,直到商君乾笑够了,才听他开口。“所以说,干大事虽然一要智谋,二要银子,三要人力,但有时候运气却要比这些都重要得多。”
云舒的确不认识骆世,但索性他当时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走错了路,这才阴差阳错碰到了正在山林中采药的骆世。骆世虽然是一副怪脾气,但云舒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那一张嘴,总能把死得说成活的,还拐着弯子让人挑不出错儿来。骆世这下子是碰到了对手,跟云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埋汰对方,直到云舒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那老家伙恐怕是担心云舒死了没人陪他斗嘴吧,所以才勉为其难出手救人。不过也碰巧那时岳之行前去拜访他,云舒无意中得知了唐宫的情况,以及尉迟骁打算前来清泉池救人的计划。”
听到这儿,慕炎真是哭笑不得。他这一路走来,所有事都实打实得去做,却不料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竟然只是运气二字。倘若那一天骆世碰到的人不是云舒,倘若他们彼此都不是怪脾气的人,倘若岳之行没有去找骆世……那今天在这儿的仍旧只有他跟霍翎瑶,就像井底的两只青蛙,怎么都跳不出去。“眼下首要的任务还是给瑶儿治病,骆世跟我说煞气并不要紧,关键是她求生的心思。所以我拿了这个来,”说着,商君乾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青竹的气味顿时散发出来。“青竹一向是你喜欢的,但如果被尉迟骁闻到……”慕炎却并不伸手接下,而是皱着眉颇有些担忧道。“所以到时就要靠你了,务必要瞒过尉迟骁,不能让他发现二牛就是我。至于这香囊你且放心就是,骆世已经在这屋子里面洒了其他的药粉,除了瑶儿跟你之外,其他人都闻不出来。”
这才放心接过,但慕炎想了想,却仍旧将其还给商君乾。迎着商君乾疑惑的目光,他苦笑着看向内室:“我想她应该更希望把这个放在枕边的人是你,所以还是你去吧。”
商君乾目光沉沉没有说话,只接过香囊往内室走去。来到霍翎瑶床榻边,看着内里那瘦小的人几乎虚弱得只剩皮包骨,商君乾一阵心疼,不由俯下身在霍翎瑶额头轻轻一吻。“瑶儿你一定要醒过来,咱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
轻抚霍翎瑶的面庞,商君乾柔声道,“相信我,很快咱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放进霍翎瑶的枕头下面,他相信这股气息是指引霍翎瑶回来的唯一方式。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如花面容,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能一直这么待下去。“陛下,尉迟骁已经带人往回走了,还请您尽快离开。”
这时,门外一声低语打破卧房内的满腔柔情。商君乾再度回看霍翎瑶一眼,他紧咬牙深吸口气,这才下狠心转身离开。没有再跟慕炎说什么,商君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样随门外暗卫离去。而慕炎也只静静坐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归于黑暗中,月色从窗外撒进来,迷蒙旖旎,点滴哀凉。“咚!”
突然,卧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慕炎几乎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一把夹杂着杀意的剑刃抵上自己喉咙。斜眼睨了来人一眼,慕炎挑眉冷笑:“尉迟殿下这是在哪儿受了气吗,竟然撒火撒到这儿了!”
“你少装模作样,本宫刚才明明瞧见有人影从这里出去!说!到底是谁!是不是商君乾他们!”
心中猛地一跳,然而慕炎却保持面上镇定只鄙夷地看着尉迟骁。“我倒是没想到尉迟殿下竟然这么想见邱帝?”
说着,他冷笑一声,“竟然都生出幻觉来了!”
“你!”
怒火滋生,尉迟骁二话不说杀气乍现。他手中长剑一侧,齐齐划向慕炎脖颈,顿时血色涌出,让这原本清爽的房间沾染了丝丝腥气。“殿下,使不得!”
宁浩宇没想到尉迟骁会真的动手,尽管众人都知道他这几天是真被气疯了,可眼下霍翎瑶尚未苏醒,而此处又是骆世特意嘱咐过要保持安静的卧房。倘若一切前功尽弃,恐怕最后发疯的就不止尉迟骁一人了!一旁的哈塔见尉迟骁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忐忑地握住长剑剑刃。他见尉迟骁不言不语只用阴冷的目光紧盯慕炎,不由觉得万分头疼。这个慕炎也真是,没事儿怎么就喜欢挑衅尉迟骁!不知道对方心眼小的连针眼都不如吗!“殿下,三思啊。公主的身子还没好,杀气太浓、血气太重会影响她的恢复,难道您愿意看见……”“闭嘴!”
没想到尉迟骁突然怒喝出声,他猛地将长剑从哈塔手中抽出,一挥手再度指向慕炎。“你便是仗着霍翎瑶所以才屡次挑衅本宫对吧?可你别忘了,这儿是本宫的地盘,本宫想处置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所以呢,尉迟殿下打算如何?”
并不畏惧,慕炎反而大大方方地笑着问道。“哈塔,本宫记得你身上是不是还带了一味情蛊?”
突然尉迟骁发话,看着哈塔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哈塔心中一惊,并没想到尉迟骁竟然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心道一定是宁浩宇那厮漏了嘴,他忿忿瞪了宁浩宇一眼,才面带尴尬答道:“殿下,情蛊有是有,但以慕炎目前的身体情况……”情蛊乃启和族的密蛊,寻常人根本炼制不出,唯有族中一把手才知道炼制方法。而他作为启和族下一代的族长,虽然早就从现任族长那里继承了不少蛊术,但这情蛊却仅有一只。而且,还是他专门留着的一只。“不必废话,他伤成什么样都跟本宫没关系,本宫要的只是留他一口气能等到瑶儿醒来!”
说完尉迟骁也不看哈塔越发苍白的脸,他冷笑静对慕炎沉着的目光,缓缓道:“想必你还不清楚情蛊的作用吧?中了情蛊之人,便是再也不能动情动心之人。不管高兴还是难过,亦或是面对自己的爱人,都需要保持镇定和冷静,否则……”“否则便要承受万蚁钻心的痛苦,蛊虫会慢慢爬进你的血脉,啃咬你的骨血,蛀空你的皮肉,最后剩下的……只是一张皮囊!”
随着尉迟骁一点一滴道出情蛊的真相,他所看见的,是慕炎逐渐深邃的瞳孔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原本他最初就想用这个法子来控制慕炎,然而那时考虑到他既不能动又不能走便放弃了。可眼下他再也忍不住,他无法让这么一个下贱的侍卫屡次三番挑衅自己,践踏自己的尊严!“还不动手!”
说罢转向哈塔,尉迟骁怒喝道。哈塔此刻一颗心狠狠揪住,他不想就这样浪费掉珍贵的情蛊,却碍于此刻处境不得不为之。小心地从贴身锦囊中掏出竹筒,他一步步缓缓走向慕炎,紧握竹筒的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对不住了……”不敢去看慕炎什么表情,哈塔侧过头艰难开口,手却不停将竹筒立起。一条青红色的蛊顿时出现在他手中嘶鸣不已,那声音犹如地狱前来的使者,仿佛催魂般叫人紧张不已。“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打破这方恐怖的画面。在场所有人都齐齐愣住,接着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去。当他们看到躺在榻上的霍翎瑶正强硬撑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惊喜跟诧异随即而来,就见尉迟骁疯了般推开众人冲了过去。“瑶儿……瑶儿……”他一声声唤着霍翎瑶的名字,十分欣喜地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霍翎瑶任由他摆弄,一双明眸却钉在慕炎脸上。而慕炎也同样望着她,他目光仍旧清冷深邃,面上却逐渐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生死再见,仿若隔世。尉迟骁过了很久才发现霍翎瑶并不在乎自己的举动,放在以前若是自己碰了她,她一定会激烈反抗,那模样就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想到这儿,尉迟骁满心欢喜顿时沉了下来。他慢慢松开霍翎瑶拉开彼此间的距离,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那样欣喜若狂。“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良久仍旧不死心,尉迟骁向霍翎瑶问道。霍翎瑶微微抬首这才与尉迟骁的目光对上,尽管虚弱,但她的神情却带着冰冷跟疏离。“有。”
她看着尉迟骁道,“如果你再敢碰慕炎一根汗毛,我即便做鬼也会让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