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霍翎瑶就让慕炎将玉珂送去宫门口准备，自己则一身男装带着阿红与暗庄的管家莫叔向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走去。“公子想要找什么？”

见霍翎瑶一路走得飞快，但目光却流连在周边铺子中，莫叔很适宜地问道。“自然是找卫相府的铺子了。”

心知昨夜慕炎应该已经将他们目前的情况告知了莫叔，而这个老头又着实看起来深藏不漏，于是霍翎瑶实话说道。“公子早说，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说着，他下巴一抬点了下右前方的一家钱庄，“民间有言，唐都中最有钱的除了唐宫里的那位外，也就只有卫相府了。唐都半数的钱庄都是他们家开的，除了明面上的经营，还有背地里一些见不得光的钱都是要有钱庄打掩护的。”

“既是这样重要的东西，若每日里都有主子来看着，只怕有些不妥。”

霍翎瑶笑答道。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莫叔又上前走了几步：“除了银子外，以卫家现在的身份地位，还需要一些消息渠道来源。而众所周知，最快捷迅速的方法一是开妓院，二则是酒楼。”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容易作掩护。再加上卫家财大气粗，所开的铺子自然是一般人去不了的，这也间接帮他们筛选掉一些无用的消息。“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就上去坐一会儿吧。”

霍翎瑶笑说着招呼莫叔跟阿红跟上来，自己快走一步进入一家名为天香楼的酒楼。环顾一圈四周，霍翎瑶在迎上来的小二面前故意说要一间包房，只见对方脸上露出很可惜的表情，表示包房已经满了，只能委屈他们几人坐在大厅。对此也没有太在意，霍翎瑶笑笑随便点了几样菜色就让那小二离开了，自己却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冷然一笑。“这小二也太过分了，明明那上包房的楼梯一个脚印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地方！”

阿红皱眉说道。“原来你也发现了。”

霍翎瑶扬眉看着她，却并不惊讶。毕竟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已经观察清楚周围的情况，自然也知道这所谓的客满不过是借口罢了。“这是自然，对方不清楚我们的身份，仅从我们的着装来分析我们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怕是还没有资格走上二楼的！”

对此霍翎瑶感同身受，却也不生气，只笑盈盈地等着小二上菜。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四五样精致的菜色呈现在霍翎瑶面前，香味四溢，看起来的确让人垂涎欲滴。抬起筷子浅尝两口，霍翎瑶没有继续，只是放下筷子，示意莫叔把那已经转身的小二再度给拉了回来。见她表情似有些不善，小二赔着笑脸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不然我是叫你来陪我一起吃的吗？”

无视小二瞬间垮下来的脸，霍翎瑶指着其中一道清蒸鱼道：“你们天香楼是唐都最大的酒楼，我原以为招待客人的态度也是最好的。可你们竟然拿一条死鱼来敷衍我，怎地，看着小爷我好欺负吗？”

霍翎瑶这一举一动八成都是从颜铮身上学来的，自然把那纨绔公子的无赖样做了个十成十。小二被她一句话就吓住，良久才尴尬地笑道：“这位公子不能胡说啊，我们、我们这天香楼怎么可能……”“不承认是吗？”

霍翎瑶冷笑，指着鱼的眼睛部位，“活鱼成菜眼睛明亮，怎么会像这个一般浑浊无光？再者说活鱼入锅肉质紧缩，味道鲜美，只有死鱼才味同嚼蜡，要不然你尝尝看我说得是否准确？”

见对方不敢再说话，只是十分为难地看着自己，霍翎瑶也不理睬，又指着另一道小炒腊肉道：“好的腊肉色泽通透、肥瘦相间，且味道有一种独特的烟熏气味儿。可你端上来的这盘要不就是纯肥、要不就是纯瘦，在色相上不好看不说，味道也没有丝毫烟熏特色，你要不要告诉我，你们家的厨子到底是怎么做这道菜的？”

哪里敢说这是自家厨子从外面收购回来的腊肉，就是忽悠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的。谁想到今日会来这么一个找事儿的，小二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周围的客人们也纷纷放下筷子，对着他怒目而视。眼见效果已经达成，霍翎瑶反倒不再说话，只双臂环胸，悠哉地坐回了凳子。原以为还要破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这天香楼的漏洞，却没想到他们自毁前程，留给她这么好的一个把柄！“你看是你请厨子过来还是请你们老板过来，还是说他们是一起的，就为了忽悠我们这些人？”

冷不丁一句话将整个酒楼一层的气氛推上高潮。人嘛，总是喜欢扎堆找事儿，不多会儿砸碗的，扔碟子的，片刻之间就见一片狼藉。“来人，把这小二跟后堂厨子绑了，如此偷鸡摸狗的东西全都送去官府！”

正在这时，二楼正中的包房走出一个一身青袍的男子，剑眉星目，颇有气势地冲着楼下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人全都听得清楚。且因为那无声气势的蔓延，瞬间压制了大厅内狂躁的气氛，只余一袭冷清。霍翎瑶唇角含笑没有动弹亦没有回头，因为她相信，这一位并不是她要等的人。“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你上楼一聚。”

“既是请，自该有请的样子，阁下说是吗？”

霍翎瑶依旧没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蓝衣男子眉头轻蹙，却还是下楼走到霍翎瑶身侧恭敬一礼伸手道：“这位公子，请。”

霍翎瑶这才起身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带着莫叔与阿红一同入了二楼正中包房。包房内的布置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霍翎瑶过眼之处还是发现内里的很多摆设都是有不少年代的古董。而房中焚烧的香料，若她没记错的话叫“醉梨花”，是眼下三国中千金难得的香料。“公子给我天香楼这么大一份见面礼，不知所为何事？”

为首男子身穿藏青色的袍子，稳重又不失风度。他的长相平平，唯独一双眼灵动逼人，似乎眨眼间就会被他看个通透。估计此人便是卫相的长子卫栾了，霍翎瑶敛眸轻笑，拱手道：“这位兄台过奖了，我不过实事求是，若你天香楼没有问题，又怎会被我抓到把柄？”

“哦？你觉得这是把柄？”

卫栾鄙夷地看着霍翎瑶问道。“是不是兄台自己心中清楚，若是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将我请到此处了。”

丝毫不为他的低气压所威胁，霍翎瑶大咧咧坐下，眉眼之中挂满精明，“不知兄台打算怎么解决今日之事？”

见她一副贱贱的神情，卫栾眉眼微沉：“小子，你以为你招惹的是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卫兄若是愿意，试试也是可以。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如果你的人有个什么损伤，到时可别怪在我头上！”

油盐不进反倒最让人难以下手，卫栾敛去眼中犀利，靠回椅背上下打量霍翎瑶一番：“我倒是不知唐都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位人才，竟敢连卫家的人都敢招惹。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卫兄不愧是痛快人，”霍翎瑶也不再端着，笑盈盈地打开折扇摇着，“小弟家中在西街有一家布庄，地势算得上城中心，盈利也十分可观。但因小弟家中最近有事急需用钱周转，一时之间抽不开身，只能将铺子抵押出去。而小弟纵观整个唐都，也只有卫兄能开得出小弟想要的价钱了。”

如此直白让卫栾都有些吃惊，他蹙眉看着霍翎瑶，似乎在辨别她所说话的真假：“你何以认为我一定会出高价？又何以认为我会听你的话买下你的铺子？”

“卫兄，大家都是明眼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城中心的五间大铺子，钱庄一间是你卫家，花楼一间是你卫家，但其余三家却让别人占了先机。虽说天香楼所在的位置并不比在城中心差，但多少还有有区别的。不然的话，卫兄为何会睁只眼闭只眼让后堂那些人乱来呢？”

作为一个幕后老板，怎么可能任由自己手底下的人胡来。这只能说明卫栾早就知道后厨的那些做法，只是懒得出言责备罢了。而今日她的出现让卫栾不得不做出选择，但想必对方也很清楚，即便处罚了后厨那些人，天香楼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另开一间新铺子来解决眼前的劣势。但最关键的霍翎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天香楼作为一个收集消息的酒楼，肯定只有城中心的位置才最符合它未来的发展。“你，容我考虑考虑。”

没有立即回答霍翎瑶，卫栾阴沉着脸对她如此说道，“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小弟姓莫，单名一个君字。”

霍翎瑶笑着起身，再度对着卫栾一礼，“以卫兄的手段，小弟就不自报家门地址了，如果卫兄考虑好了，自可直接派人前来。”

到时，我一定会送你一份真正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