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瑶眉眼上挑睨了商君乾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哟你懂得还挺多”。商君乾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咳了一声道：“不是你先问我听说过没的吗？”

“我也没说什么啊，三殿下你急什么？难不成你也去过面首馆寻欢作乐？”

霍翎瑶打趣着开口，“啧啧，没看出来殿下你还有这癖好。”

商君乾欲哭无泪，自那日他骗了霍翎瑶关于她醉酒后的情况，就被记上仇了。大事小事总会被她摸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点来冷嘲热讽，临了还要宣扬是他多想，而她完全没说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予争辩，商君乾转移话题道：“这面首馆跟颜云欢有什么关系？”

“颜云欢为人一向争强好胜，早些时候因着我无法随意出入宫中，她便总会把自己在宫外的所作所为告知于我，好让我羡慕。其中除了她在元启都城贵妇内的盛名外，自然还有她个人的癖好。”

“她喜欢男宠？”

神色变得十分古怪，商君乾往椅背靠了靠问道。“那时她还未出阁，充其量也就是喜好男色吧。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已为人妻，而且又是个不受宠的妻。原本因着颜家还有与萧述的婚约，她早就在启城贵妇圈中混不下去了。眼下又要每日受到萧述的虐待，所以我猜她此刻一定很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场所。”

商君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女人的心思他们这些做男人的完全不懂。看着霍翎瑶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不由迟疑道：“你就这么确信？”

“我信的可不是颜云欢，而是我自己。我亲手为她铺好了锦绣前程，自然要多开辟几条小道给她走走。”

霍翎瑶笑意很淡，伸手将桌上的信笺递给商君乾，“眼下她身处小道之中，我自然要为她披荆斩棘了。”

正如霍翎瑶所猜测的一般，颜云欢在每日里受到萧述的百般凌辱与虐待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十分不好。可碍于萧述的威胁，她无法将自己遭受的苦楚告知于人，最后只能另寻道路发泄。从之前还在联系的几位小姐口中得知启城最近正火的面首馆后，颜云欢便开始瞒着萧述，白日里就一头扎进面首馆内寻欢作乐，直到晚膳时分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去。对于此事她隐瞒得很好，不仅乔装打扮，还特意从偏门出入。身边带着的只有自己从颜家带来的一个丫鬟，所以三五日过后，整个萧王府只知她早出晚归，却没一人清楚她到底是去了哪儿。时间长了胆子也就越发大。颜云欢见萧述根本不操心她的去处，于是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她整日里同面首馆内的男宠厮混在一起，翻云覆雨好不乐哉。若不是偶尔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时，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萧述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萧王妃。“给我滚开！”

一脚把男宠从床上踢开，颜云欢看着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破口就骂：“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你也觉得很难看，很嫌弃我是不是！”

手盖住自己胸口巴掌大的红痕，颜云欢的眼中满是愤恨。“小姐，蓝曲儿怎么会嫌弃您呢？”

蓝曲儿小心翼翼地说着，爬到床边望着颜云欢，“蓝曲儿是心疼啊，您看您身上这些伤……这得是下了多狠的手啊……”说完，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抚上颜云欢裸露在外的伤痕，蓝曲儿压下眸底闪烁的一丝厌恶，极尽温柔地说道：“蓝曲儿不忍心看着小姐如此难过，若是被蓝曲儿遇上伤害小姐的人，蓝曲儿一定帮小姐……”“滚！”

未等蓝曲儿把话说完，颜云欢忽而身子一抖再度一脚将对方踹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这些！”

颜云欢猛地从床上跳下，一把拉过披风裹在身上，“不管那人做了什么，在我心里，没人能比得上他！至于你，不过是我消遣玩乐的工具，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罢不再看蓝曲儿一眼，颜云欢径直走至屏风后开始自己更衣。也直到这个时候蓝曲儿才缓缓从地上站起，他伸手拂去袍子上的灰尘，眼波流转，却是嘲讽十足。胸口衣襟微敞，蓝曲儿用一种很随意的姿势靠在床边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声音依旧魅惑迷人：“小姐不再多留一会儿吗？”

“我今日没兴致了，明日再说吧。还不赶紧过来替我梳头，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颜云欢整装完毕从屏风走向梳妆台，蓝曲儿紧随而至。修长手指拿起台上木梳，十分轻柔地替颜云欢绾发。看着身后美男的动作，颜云欢的眼眸沉了沉。为什么，为什么替自己绾发的不是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偏偏是这种面首馆里的下流货色？明明身披萧王妃的名号就可以风光无限，为何她现在会沦落在这里招幸男宠？霍翎瑶啊霍翎瑶，要不是没有了你，我颜云欢怎可能如此不堪！“够了！”

一把打开正在她脖颈上轻抚的手，颜云欢转身就给了蓝曲儿一巴掌，“我说我今日没有兴致，你聋了不成？”

蓝曲儿一双眉眼顿时染上了一层雾气，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颜云欢，一句话也说不出。哪知他越是这样颜云欢就越生气，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推门便示意丫鬟下楼离开。此时的面首馆恰巧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男女贵族皆在其享乐，因而人数众多，楼道上也涌了不少。颜云欢本就火气很大，见这情景脸色更是黑得难看。她二话不说就推搡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口中还不依不饶道：“闪开闪开，挤在这儿作死吗！”

被她推搡的女子一个趔趄差点滚到楼梯下，由此还差点牵连到其他人。被涉及到的几位纷纷回身看着颜云欢，当首的女子回身就推了颜云欢一把：“死三八你推什么推，有本事从这儿跳下去啊！”

“你！”

颜云欢脸色一变就欲发火，然想到自己不易在此暴露身份，便冷笑着道，“真是粗俗，看来我应该跟老板说一声，让他不要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简直有损面首馆的颜面！”

“我粗俗？”

女子笑着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几人，“不知道刚才是谁推推搡搡呢，自己也就是个下贱货色，还有脸在这儿装高贵？”

说着，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眼，“一副丧门星的模样，哼，肯定啊是在家里不受宠，所以只能来这儿找安慰了吧？”

女子话音刚落，就见颜云欢猛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眼中满是愤恨道：“你这贱人，我让你胡说八道！”

场面一度失控，女子被打尤不甘心，很快就与颜云欢扭打在一起互相抓头发扯衣服。底下的叫喊声瞬间高昂，有人拉架有人吵吵继续，声势之大要比往日高上不止一星半点。霍翎瑶一行此时正在面首馆的包房内，她看着下方的混乱似乎并不着急，仍旧悠哉地端着茶盅喝茶。片刻后就听人群中发出一道惊呼，适才扭打着的一道人影被另一人从二层楼梯上推了下去，哐啷啷响个不停。喧闹的人声自此慢慢平息，只因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都不自觉被吓到了。从楼梯上滚下的自然是颜云欢，此刻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躺在楼底下，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身上的那些青紫伤痕在扭打中被全部揭开，暴露在人们眼前。而她却尚未回过神，只呆傻地躺在那儿，仿佛失了魂一般。“天啊！”

玉珂不自觉捂住嘴，看着颜云欢的样子，眸中满是惊恐。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没一块儿见好的地方，青紫红痕遍布，却并不是欢爱时留下的痕迹。有些伤口早已结痂，经过此番剧烈挣扎已然崩开，正缓缓流着鲜血。而另一些还是新伤，在烛光的照射下正皮肉外翻，异常恐怖。霍翎瑶的眼眸深了，她是想过颜云欢会遭受萧述的虐待，可她没想过会这么严重。萧述的恨就是一把利刃，他不会给外界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好的传言，他只会关起门来虐待他恨的人。而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想让颜云欢自寻死路，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洗刷他的耻辱，还能给颜家狠狠一巴掌。垂眸不去再看，霍翎瑶生怕这样的情景会触动她内心的情绪波动。商君乾在她身侧忽而伸出手按住她的肩头，那样坚定有力的温暖让她缓缓压下心头不适，深吸口气恢复往日平静。“呀，这、这不是萧王妃吗！”

就在人群中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高声。一石激起千层浪，因着这一句，人群再度骚动起来。只是不同于刚才那般热烈，此时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显然他们还无法接受躺在地上的就是几日前刚刚嫁入萧王府的那位颜家大小姐。“这颜家小姐怎么这么不守妇道，刚入门才几天就给萧王爷戴了绿帽，真是活该！”

“没错，亏得萧王爷对她那么好，没想到竟是这么下贱的女人！”

女子们的骂声高扬起来，很快就弥漫在面首馆的大厅之中。霍翎瑶对着身边的云舒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在窗户口做了暗号，很快就听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可我看这些伤疤都是近几日才新添的，面首馆的人估计不敢这么做，所以会不会是……萧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