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只有他信我(1 / 1)

“抬起头来,”颜皇后见霍翎瑶面色突变,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邪笑意。她开口对着莹翠,端的是一副高傲气派,“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莹翠低头称是,自入门到现在看都未看霍翎瑶一眼。她跪在地上,声音低柔:“奴婢莹翠,是冬暖阁伺候外殿的宫女。几日前公主听闻苏嫔娘娘有孕特来探望,但回去后却十分不悦。奴婢心中担忧原想去问问,谁知却听到公主对玉珂说什么想起过去……心生怨恨一类的话。”

霍翎瑶闻言,心中微怔。那一日她心情不好主要是在半道上碰见了萧述,对方挑衅的话语彻底扰乱了她的心情让她十分恼怒,所以才表现得那般不悦。但全程陪着她的只有玉珂,莹翠也只是出宫前碰见罢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此处颇有疑点,但霍翎瑶却不能轻举妄动。对方带出了玉珂的名字,如果自己抵死不认的话那么被审的将会是玉珂。刑司院里的门道她清楚得很,进去十人能活着出来一个都算老天开恩。更何况此刻玉珂身在花月坊,若是被这群人摸到底细,只怕得不偿失!“瑶儿,你可听清楚了?”

颜皇后见霍翎瑶只是蹙眉却不说话,鼻尖冷哼一声,居高临下问道,“莹翠是你自己选的人,她总不会冤枉你吧?本宫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不舒服,但再怎么也不能对苏嫔的孩子下手啊!那孩子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你怎能……”“皇后娘娘,单凭一句话就想治我得罪,只怕说不通吧?”

硬声打断颜皇后,霍翎瑶冷笑,“话的确是有,但却不是什么对过去心怀怨恨。我从不觉得得了恩宠就能一帆风顺,关键还要看个人如何自处。所以我非但不恨,反而还感谢过去的生活,让我可以活得更清醒一点。”

似乎被霍翎瑶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触动,元王眼波轻颤,深看了霍翎瑶一眼。但很快他就又将眼睛移开,双手不自觉紧握,显然无法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有所释怀。“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颜皇后没想到霍翎瑶竟这般不识抬举,她眸中冷冽越发浓郁,几乎能将霍翎瑶刺穿。而后自然地将目光投向莹翠,颜皇后继续道:“莹翠,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公主在得知苏嫔娘娘有喜后,曾吩咐过冬暖阁的宫人们拟定礼单,要送一份大礼过来。后来公主又单独召见了奴婢,问奴婢女红手艺如何,能否亲手绣一个石榴荷包给苏嫔娘娘。”

说到这儿,莹翠终于抬头看向霍翎瑶,只是她眼中的神情仿佛是一潭死水,静默无声让人探不出根本。她深吸口气,复又道:“绣荷包的线是玉珂亲自交于我手上的,还说……那些线是公主精心挑选过的。”

“精心挑选”四个字让霍翎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确是吩咐那些宫人们拟定了礼单,自己也挑选了合适的礼物要送给苏嫔。但从头到尾她都没吩咐过要莹翠绣什么荷包,还让玉珂拿了线过去。“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内务府的公公们来问话,这绣荷包的线他们一看就能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

颜皇后很合适宜地开口,一双眼睛却定在霍翎瑶的身上满是戾气。元王不耐地挥手示意侯正将人传来,不多会儿就见内务府的总管唐公公入内,先是恭敬地行了礼,而后站在一边等候派遣。颜皇后让刘嬷嬷将那荷包递了过去,自己则在一旁轻咳一声:“唐公公可得瞧仔细了,你手里这荷包可金贵着呢!”

说着,仿若无意般瞥了霍翎瑶一眼,嘴角越发高扬。唐公公手握荷包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对着元王回道:“陛下,这绣荷包所用的锦缎跟丝线都是内务府新进的,还未分派至各个贵人的寝宫。”

说着,他又将目光看回荷包,“不过奴才记着前几日冬暖阁有个宫女儿曾过来问奴才讨过这些,说是公主吩咐的要替苏嫔娘娘绣荷包用。奴才心想着既然是给苏嫔娘娘的,就将这一次新进的好料给了她。”

说到这儿,霍翎瑶总算明白过来了。从一开始得知苏嫔有孕一事,估计颜皇后就在筹划着给她下套了。她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控制了玉珂跟莹翠,但很明显从现在看来,她们的一举一动反而成了指控自己最有利的证据。言词中的怨恨,亲手送的荷包,以及金线中的麝香。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她,而她一旦承认,就会沦为万劫不复。往常她还留有后招能全身而退,可今日这一击来得实在过于猛烈,她眼下倒真得没有能力再去推翻什么了。随着唐公公的话音落下,梨尚阁的正殿内寂寥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了霍翎瑶身上,似乎在等着看她因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而有所反应。只可惜,大约过了一刻,也未曾见她有所反应。元王的耐心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部耗光,他愤而起身,拍桌怒道:“你这孽障,还有什么话可说!”

“儿臣,无话可说。”

霍翎瑶唇角微扬,眉眼清平不带一丝触动。她的眼波沉沉无痕,只如此傲然挺立着与元王对峙。她的神情丝毫不见被拆穿的狼狈,反而带着一种正在看笑话的鄙夷。这幅模样无疑让元王更加火大,他长臂一挥,将桌上茶碗砸了过去,而后怒言:“来人,把这孽障给朕拖出去杖毙!”

每一个字眼都极尽侮辱,元王此刻根本没把她当做女儿,反而是像扔垃圾一般打算将她就此丢弃。眼眸越见深沉,霍翎瑶垂下头,不经意,笑了。“陛下且慢!”

就在太监们准备上前将霍翎瑶拖走的时候,门外一声怒吼传来。片刻后就见一个青袍身影闪至门内站定在霍翎瑶身前将她护住,眼神冷冽孤傲,却是商君乾站了出来。“陛下,我自知这是元启的家事不予我插手,但瑶儿于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我不会就此放任旁人污蔑她陷害她!”

“三殿下,注意你的言辞!”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被人打断,颜皇后脸色巨变,怒道,“你这是在指责陛下吗!”

“陛下痛失爱子心情不顺,才给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机会作乱!只可惜公主的为人我们一向看在眼里,皇后娘娘如此,难道也认定公主就是凶手?”

说着,商君乾冷然一笑,“还是说这件事跟您有什么关系,不然如何能这般确定?”

“放肆!”

颜皇后拍案怒道,“这儿是元启,哪容你一个小小大邱三殿下撒野!”

“都给朕闭嘴!”

争吵不休让元王的情绪更加烦躁,他怒声打破商君乾与颜皇后的对峙,冷眸对上商君乾的双眼,“三殿下,首先这是朕的家事,你的确不该出言。”

“其次,证据确凿,所有都指向她本人。”

“最后,连她自己都未否认,你凭什么说话?”

元王所说的她自然是指霍翎瑶,商君乾听罢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更为坚定道:“就凭,她是我欣赏的女子!”

仿若誓言,商君乾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霍翎瑶站在他身后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此刻却因为这句话而有所颤动。她轻咬下唇几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良久之后却又听商君乾道:“陛下适才说是因为证据确凿才会判定公主有罪,那么是否说明您心底里也不肯承认此次事情与她有关?”

忽而出口,商君乾的问话让除了元王与霍翎瑶以外的其他人都愣住,他们纷纷侧目,又不敢太过直接地看着元王。良久,并不见元王有所回答,但如此已经很明显地表示——的确如商君乾所言,元王心里并不真得觉得霍翎瑶就是凶手。“既然陛下也不认为,那何不给瑶儿一个机会,让她找出真凶,来为自己平反?”

循循善诱,商君乾此刻身上散发着的一种属于王者的傲气让元王终于有了反应。他紧蹙的眉头稍稍松缓几分,而后道:“如果找不到凶手呢?”

“如果找不到凶手,那我便自愿与霍翎瑶一起受罚。”

冷声应对,商君乾不卑不亢道,“另外关于陛下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也会双手奉上。”

承诺加上利诱,商君乾果然深谙帝王之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元王的表情总算平和许多。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霍翎瑶:“朕给你三日的时间查出真相,否则,你也就不必再来见朕了。”

“陛下!”

颜皇后眼睁睁看着事情被商君乾扭转过去,心中尤不甘愿道,“您如此可怎么向苏嫔还有世人交代!”

“朕是皇帝,需要给谁交代?”

睨了颜皇后一眼,元王神情很是不悦,“皇后你今晚表现如此不寻常,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颜皇后心中大惊,急忙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说一句。长出口气总算缓和了此事,商君乾与霍翎瑶齐齐谢恩从梨尚阁内退了出来。刚一出门霍翎瑶就站在原地,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向商君乾,略带无奈道:“你其实可以不做那些承诺的。”

闻言心中疑惑,商君乾侧眸看了过去,却见霍翎瑶的笑容似乎带了几分自嘲。“他不会真的杀我,因为在我身上,有他最想得到的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