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商君乾静坐一旁，自从刚才霍翎瑶开口时他就很识时务地保持了沉默。此时听她这么说话也知道她是真得动了气，不过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特殊的霍翎瑶时，他的心里会痒痒的，仿佛，很是喜欢她这幅样子。对他来说特殊的存在……商君乾抿唇一笑，放下茶杯抬眸：“月染，你僭越了，跟公主道歉。”

月染身体猛地紧绷，藏在袖子下的手瞬间攥紧。她低垂的眉眼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恨意，慢慢俯身，紧咬下唇：“是月染无理，还望公主莫怪。”

霍翎瑶不动声色面上含笑，只静坐原地看着月染的一举一动。她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却能感觉到她身上忽而散发出的阴冷。那种似乎并不服气的态度让霍翎瑶莞尔一笑，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茶杯边沿游走：“月染姑娘是三殿下手下得力干将，我自不会怪你。不过有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停下手中动作霍翎瑶起身，走到月染面前，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在其位，谋其政，别存不该存的心思！”

月染猛地抬头与霍翎瑶对视，却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在她面前的女子脸上含笑，可眸中的神色却无比清冷。那种瞬间能将人抹灭的深幽她只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此刻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月染的指甲几乎全部抠进肉里，她好一会儿才找回知觉。面上尴尬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她见商君乾对自己似乎并不关注，这才垂眸道了句“属下告退”，离开了屋子。霍翎瑶一直在注视她的举动，见此情景终是笑出了声：“三殿下，你这暗线可真不一般。”

“你这是，因为我在吃味吗？”

商君乾却避而不言，只紧盯着霍翎瑶如实问道。霍翎瑶心中莫名一惊，总算知道为什么整个过程里商君乾都在保持沉默。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是有那么点容易被误会，她静驻半晌，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之所以针对她并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不喜欢她。”

“我不是什么浑身闪闪发亮的人，不认为自己有被人一眼就讨厌的能力。我跟你合作仅仅只是各取所需，尽管你帮了我不少忙，但这不意味着我需要为你的风流帐来买单。”

商君乾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他眉峰轻蹙，眸中褪去往日调笑与温和，换上一副略带审视的表情看着霍翎瑶：“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风流帐需要你来解决。”

“之前刘锦彤的事是我起得头，所以我理所应当为你善后。可月染并不在我的范畴之中，她是你的属下，存的心思也是对你。但她却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我，不仅想要验证我是否有能力站在你身边，还对我充满了敌意。”

“商君乾，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彼此合作，但如果你的属下不喜欢我，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联很有可能会因为她出现纰漏。”

“这样的失误，我赌不起。”

霍翎瑶说得是实话，虽然此时商君乾并不知道她就是铭香楼与花月坊的幕后主子，但月染却是存在于这两大楼之间的唯一关联。如果这个人从中捣鬼出现了差错，那么她手下的势力就会出现损伤，而她跟商君乾之间也会……正在驻足沉思，霍翎瑶却察觉面前闪过来一个人影。商君乾一把将她的肩膀按住，蹙眉阴沉道：“霍翎瑶，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个合作伙伴吗？”

他的眼中闪着霍翎瑶从未见过的光彩和神色，那样刺眼的东西仿佛多看一会儿就能让人受伤。霍翎瑶没有把握继续看下去忽而移开了头，她不自觉手指握拳，按压下内心不安，强硬开口：“没错，对我来说，你只是合作伙伴。”

按住自己肩膀的双手忽而加大了力气，引得霍翎瑶作痛却没有吭声。她能感觉到对方因为这句话带来的愤怒，霍翎瑶心里忽然有些难以察觉的酸楚，她侧眸，却看到商君乾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是啊，是我疏忽了，你我之间的确只有合作的关系。”

商君乾慢慢松开握着霍翎瑶肩膀的双手，似笑非笑，“你许我前朝的秘密，我助你扳倒萧述跟颜家。”

“这交易很公平，我自不会让你失望。至于月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商君乾慢慢后退，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请公主容我先告退，我还有私事需要处理。”

说完他没有再看霍翎瑶一眼，转身便走。凌风站在原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霍翎瑶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最后也只好冲着霍翎瑶做了礼赶紧追了出去。玉珂也是满面难色站在一旁，见此情景急忙过去拉住霍翎瑶，却发现她的手比冰还要冷。“公主你……”似乎在斟酌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词，玉珂蹙眉半晌，才埋怨道，“你刚才何必跟三殿下那样说，你对他明明不是……”“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玉珂，对商君乾，我有太多不能为之，所以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霍翎瑶打断玉珂，轻叹一声慢慢坐回凳子。“我在看着月染的时候，忽然想到商君乾的身份。他是大邱的三殿下啊，地位虽不如太子尊贵，但总归是皇帝亲子。这样的人，以后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玉珂琢磨着这句话神情慢慢变了味道，她惊异看向霍翎瑶：“可是公主、所有的男子不都……”“不都是三妻四妾，女人成群吗？”

霍翎瑶接过玉珂的话，笑了笑，“可我，偏偏不想做这样的女人。”

“我出身不好，因着母妃的关系一直都不受宠。可我现如今走到这一步才发现人这辈子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不然谁都帮不了你。夫家或许会许给我一个好的身份但却不能给我一个好的未来，而这种未来，只有我自己才能把握。”

“商君乾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他对我的很多帮助都超出合作范畴，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继续下去。”

霍翎瑶长出口气，眼神沾了几分落寞，“所以我不想以后我们成为互相埋怨的仇人，我不敢想。”

因为不敢保证自己会一直这样看着你，因为无法相信自己能在你身边做好跟别的女人争宠的准备。这样的事，既然不想让它发生，那么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过。霍翎瑶没有再去找商君乾，而是直接带玉珂回了宫里。因为心里记着月染的事，所以她在回宫后第一时间就派玉珂去把慕炎叫来，跟他说明了关于月染的情况。慕炎一直很认真地听着，直到霍翎瑶说完后才抬起头道：“关于两大楼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云舒在做，属下只定时接收消息。不过既然公主吩咐了，我会让他及早换掉现在花月坊的掌柜。”

“倒也不用刻意把人换掉，只是我希望有些重要的事还是避开她为好。毕竟她那个人，我不喜欢。”

霍翎瑶道。慕炎看着霍翎瑶若有所思片刻，忽而开口：“公主有所顾忌，莫不是因为三殿下？”

霍翎瑶心头猛地一滞，抬头看向慕炎。“如果留着月染，那么花月坊和铭香楼所得大半情报都会流入三殿下手里。公主既然发现了不对就该尽早制止，可您却只让避开关键消息，看来是有心将这些都告诉三殿下。”

霍翎瑶不置可否，内心起伏不定，颇有些像被抓住偷糖果的小孩子。然而想想这段日子与商君乾之间种种，她还是叹道：“就当这是我欠他的吧，他帮我那么多，我已经瞒了两大楼的消息，总不能将他的暗线也给除了。”

慕炎没有说话，只盯着霍翎瑶看了很久。“既然公主这么想，那属下自然会照做，只是……”他说着，忽而抬头，“您真的只因为觉得欠了他所以才这么做吗？”

“慕炎，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样的话跟云舒所谓的“小心三殿下”如出一辙，霍翎瑶没办法装作不在意，她秀眉之间添了蹙痕，情绪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