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皇后有意动之色,史弥远冲杨谷、杨史使了颜色,让其帮着劝诫。 “娘娘,杨家得你庇佑,才有如今的地位。若是换了德行有亏的新帝,不尊皇后娘娘您,那杨家现在的地位就难保啊。”
“娘娘,新君事关一国社稷,万不可轻忽啊!如今蛮子又在北边闹得很凶。万一新君处置失当,恐有覆国之祸呀。靖康人祸,可不能再重演了。”
哪怕靖康旧事已经过了近两甲子,但这件事对宋国的影响之大,依旧无法消弭。失陷的京城-汴京,广袤的北方大地,以及无数惨死金人马蹄下的百姓和被掳到上京受辱的宗室和官宦家眷,都永远是宋人心中的一根刺。 想到那么沦为鱼肉的后宫嫔妃,杨皇后不由色变。语气变得不那么坚决道:“可是若济王不堪大用,宗室中,又有哪位王公贵族可堪鼎器之重?”
“沂王嗣子-贵诚,性善品行上佳,且好读书。尤其孝名出众,其嫡母早丧,承欢庶母膝下。尽管庶母对其颇多薄待,但此前庶母病重时,还是四处求医问药,且常衣不解带伺候在侧。 如此孝行,也成为宗室中一段佳话。 老臣听闻,颇为欣喜。便擅做主张,以娘娘之名,请了国子学录郑清之予以诗书教导。如今那孩子只以为是娘娘的恩德,还巴望着感谢娘娘厚恩呢。”
作为合作了那么久的盟友,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过直白。杨皇后听着,感叹道:“这听着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如今大行皇帝刚去,本宫实在无心料理杂事。拜见之事,暂且作罢吧。”
虽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再坚持按照以赵扩的意思,扶持赵竑上位了。 史弥远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只让杨皇后不要太过哀思,注意身体,才慢慢退到殿外。 尽管眼下宋国内忧外患,但大行皇帝的丧礼再简办,也不可能简单到马上放进棺材埋了的。所以史弥远虽着急尽快定下新军,但也被丧礼一事耽搁着没法投入全部精力。 而杨皇后这边,并没有急着打探有关赵贵诚的消息。而是寻了个机会,让贴身女官将济王殿下唤来。 尽管他们这些天见面的次数颇多,但事实上说上话的机会很少。而且在灵堂上,也不方便说话。 赵竑来时,杨皇后准备了八样时兴的菜式。虽都是素食,但也做得鲜美可口。因多日操劳的缘故,赵竑眼窝深陷,看上去有些疲惫。 见到杨皇后,马上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自被立为储君后,这母子的名分便定下了。哪怕两人事实上并没有多少母子之情。 杨皇后深谙后宫多年,待人接物的功夫颇为出众。赵竑刚跪下,杨皇后就马上亲厚道:“竑儿快快请起。这几日可操劳坏了吧?”
说到这,似乎是触及到伤心处,眼泪说来就来道:“你父皇新丧,往后这宫里,便是咱们孤儿寡母相互扶持了。你可得保住好身子,否则母后难安啊!”
“哎!瞧我光顾着说了。快些坐下,这都是我吩咐小厨房做的,都是些素净的菜,你尝尝看。这些日都被丧事操劳,想必你也没好好吃上一口,今日就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儿臣-谢过母后。”
赵竑平时跟杨皇后就是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也就是面上的母子关系。像今日这样亲厚体贴的举动,倒是少有。不过稍稍细想,赵竑便明白了大概。 毕竟自己是既定的新君,这偌大的宋帝国,往后就是自己说了算。这名义上的嫡母想要后半辈子过得舒坦,那就少不得与自己亲厚。想到从前自己低声下气求上门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升起一阵风水轮流转的暗喜。 杨皇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继续维持一幅慈母的姿态道:“本宫虽生养过孩子,但终是无福。如今瞧着你的模样,倒是想到了自个儿的亲子。”
“母后不必多虑,儿臣定会侍奉母后若亲母。想必二位兄长泉下有令,也该安心了。”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日后荣登大宝,竑儿的身份也不比往昔了。所谓母凭子贵,你的嫡母也该抬抬身份了。”
说这话时,杨皇后注意到赵竑眼底闪过的喜色。 她不由心下微沉,但还是保持着慈母的样子,给赵竑关心的夹菜。饭毕后,杨皇后又不动声色的提到了吴氏族人。 太皇太后吴氏从前在杨皇后入宫时,多有提携照拂之恩。所以杨皇后有了干涉朝堂的机会后,便对吴氏族人多有照拂。 此事赵竑也是多有耳闻的。所以言明只要是德才出众之辈,且经过朝廷考核,定会大加重用。 杨皇后只笑着说好,一顿饭面上吃着是主宾尽欢,但内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就只能他们自个儿清楚了。 这么过了又是数天,杨皇后命人传史弥远来见。 一番见礼,杨皇后径直道:“贵诚之品行,果如你所言?”
“老臣不敢妄言!若有虚假,可教史氏绝后。”
在新君的问题上,史弥远也是不敢胡乱安排的。选中赵贵诚,便是看重对方忠厚、听话。这样的皇帝,才是大臣们希望看到的好皇帝。 “那给本宫带来吧。若真如你所言,对大宋百年基业也有助益。”
史弥远在宫里安排了眼线的,知道杨皇后不久前还特意请赵竑吃了顿斋饭。想必是心里有主意了,才急着召见贵诚。 便没有拖延,赶紧让人去传唤。 自赵扩卧病开始,贵诚便由史弥远安排着,在宫里住下了的。所以此番接见,已是准备许久。 当下赵贵诚正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生的是相貌端正,脑袋虽稍稍大了些,但看着人很实诚。 见到杨皇后仪态端庄的坐在上首,他匆匆下跪道:“侄儿见过皇后娘娘。”
“我只有一句话问你。若你登上大宝,如何治国?”
这话题可大可小,赵贵诚琢磨着杨皇后的意思,又扫了一旁的史弥远几眼。见其面色微紧,却不敢有所动作。只好沉吟半晌道:“侄儿年幼,朝政大事多有不解。皇后娘娘与史相年长,还需你们看顾着才是。”
这是许杨皇后和史弥远继续把持权柄了。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宫的亲子了。”
杨皇后也是雷厉风行之辈。既有了主意,便立即做下了决定。 见到夙愿达成,史弥远有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里一片冰凉,完全是被刚才的问答给吓的。 到底杨皇后的身份特殊,没有她的配合,这新君的事情上,是没那么容易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