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巫力与巫徒(1 / 1)

巫在兽人大陆的起源已不可考,从银狼部落的人代代相传的故事中,巫这个职业至少存在几百年了。考古系出身的棠很自然地带入了蓝星的历史,旧时代早期的原始人就以采集狩猎为生,这一阶段至少持续了百万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巫存在的时间可能远远不止百年。“你来的还挺早。”

巫的声音沙哑,精神头不是很好,昨天那场占卜造成的负面影响一时难以消除。看着老人颤巍巍杵着巫杖的模样,尊老爱幼的幼崽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巫,你听过椅子吗?”

“椅子是什么?也是兽神教给你的?”

“就是。”

棠一时词穷,想说是一种家具,又要解释家具是什么,纠结了一番摆烂道“等我做出来了,送给您,总之是个好东西。兽神用了都说好!”

听到兽神两个字,巫整个人笑成一朵花,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干瘦皱巴如枯枝的手握住棠的小臂,带着她在山洞里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一个石壁前,石壁中间被掏了一个小洞,面积不过一两平方米,有点像莫高窟中用来放置纪念性物品的影窟,只是里面放的不是佛像,而是几块黑色的骨头。棠瞳孔放大,认出这是人骨,什么部位都有,有一根是半米长的小腿骨,另外两根看不出是哪个部位,骨头上刻着诡异的惨绿色纹路,如同飘荡在山洞中的磷火。巫指尖触碰其中一块人骨,棠模糊间听到微不可查的吱呀声,面前的场景逐渐诡异起来,人骨似乎在和巫对话,这个念头让棠的汗毛直立,正想竖着耳朵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这是巫骨,用巫的骨头制作出的一种巫器。”

“巫器?”

棠想起密宗的人骨法器嘎巴拉,比如骨笛、人骨念珠、头盖骨制成的骷髅碗,双身法以及人皮鼓。藏区被“三大领主”掌控时,全境都充斥着割舌、割鼻、戴石帽、剁手足、剜眼、抽筋、剥皮、投水,甚至投入蝎子洞等几十种酷刑。同门的某位师姐曾经去藏区参与某项考古工作,回来之后做了半个月噩梦。每每回看那段历史都气得咬牙切齿,又想起现在是茹毛饮血、奉行丛林法则的原始时代,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入天灵盖。“巫器都是用人骨做的吗?”

咚,一柄巫杖敲在脑门,巫不悦道“想什么呢?你看这柄巫杖是骨头做的吗?”

不同于17、18世纪欧洲乌木镶金的绅士手杖,也不是历史上各种造型繁复、花里胡哨、带有宗教色彩的神杖。巫手中的巫杖更像一根刻着巫纹的木头拐杖,顶端镶着一颗黄色蓝宝石,至少不是兽骨或人骨,棠松了口气。“巫器是经过巫力加持,用来沟通兽神的器具,铭刻巫纹,再进行对应的仪式就能制作巫器。”

“仪式?什么仪式?”

“灵舞、法阵或者献祭。”

“巫力又是什么?”

“巫力无处不在,首先你要感应到它的存在。”

巫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到那三块巫器前,橘皮般干枯的手重新附上了另一块巫骨,骨头上的巫纹一圈一圈亮了起来,如水波般向外荡出涟漪,棠顿时一阵恍惚,空间和画面逐渐扭曲旋转,巫的嘴唇似乎在不断张合,从梦境远方传来模糊的嗡嗡声。不知过了多久,棠终于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脱离,硬要说的话很像在滇省吃菌子中毒了。巫笑着看着她,笑容中多了一丝亲近“不错,你有医巫的天赋。”

费了一番功夫,棠总算对巫这一职业有了初步认知。巫的手段千奇百怪,但万变不离其宗,主要分为医巫、卜巫、诅巫、祝巫四种:卜,预测吉凶福祸、推算命运休咎;医,借神明天工治病,只负责救死扶伤;祝,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晓天文、懂地理、知人事、通鬼神;诅,臬桀死之鬼亦为蛊,使用诅咒、射偶人和毒蛊夺人性命。简单来说就是算命的、医生、能加buff的法师兼学者以及杀手,其中祝巫因多才多艺、就业面广成为巫界主流,诅巫因太过血腥毒辣,数量稀少极为罕见,当然大多数人也并不想见他们。“还好你不是诅巫,银狼部落没出过诅巫,没有相应的传承。”

巫遗憾道“我不是医巫,能教你的不多,幸好这里有不少先代医巫留下的巫纹,你自己琢磨吧。”

棠有些遗憾,如果让她自己选,她更想当祝巫,多么万金油的职业呀!再不济当个诅巫,也能自保。奶妈就没意思了,常言道医者不能自医,总不能快挂了,丝血爬起来给自己加buff。“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巫挥挥手把棠赶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你说的那什么椅子,可别忘了。”

正午,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头。柱走出山洞,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被烤的发烫,皮糙肉厚的兽人毫无所感,只担忧地从远处山峰巨石的缝隙间遥望西南方向,长叹了一口气“这天也太热了,兽神保佑,可别在降下天火了。”

他今年四十出头、刚刚步入老年,在银狼部落没什么存在感,妻子早些年因为难产去世,儿子在一次狩猎中战亡,女儿加入了采集队,西南方向正是采集队这次的目的地——沙沙果林。柏唯一的爱好就是用木头雕些小玩意儿,那些动物形态的木雕很受族里的孩子欢迎,对上门来讨玩具的小孩一向来者不拒。这会儿又看见一个面生的小孩,瘦瘦小小的倒是比一般小孩干净。棠远远看见一个沧桑的大叔站在山洞口张望着什么,他的身形比一般兽人战士瘦小,没有雄性兽人的强烈攻击性,看上去脾气很好。这应该就是阿爷口中喜欢做木雕的柱爷爷吧?她露出甜甜的微笑,如果柏和奔两个人在场,看见这个笑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心思单纯的柱只觉得这个小幼崽还挺乖的,笑起来也可爱。“柱爷爷,您一个人在家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棠却热情地像是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亲人。“嗯,你是?”

“我是棠,您应该认识我的爷爷柏。”

柱愣住了,原本他只知道柏有个【残疾亚兽人】孙女,只是他和柏不熟,也没见过那个幼崽。直到棠被巫收为巫徒,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棠的存在,更别提柏还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四处上门炫耀。没有人敢有异议,部落几十年没有巫徒了,巫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随时可能回归兽神的怀抱。没有巫的部落日子过得有多艰难,看看山林中那些游族就知道了。相比之下,【残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面对巫徒,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克服手足无措的紧张感,语气恭敬道“棠,你有什么事吗?”

“柱爷爷,我想请你帮我做亿点东西,我会支付你肉干作为报酬的。”

棠走近几步,又笑着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柱的山洞与她家差不多,约莫近百平米,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碎木屑,堆满了各式木雕,大多是动物形状、巴掌大小的“儿童玩具”、还有木棒、木刀、顶端尖锐的木刺之类的武器,最令她惊喜的是一块平整的木板,木板上放着几个人形和狼性木雕,木板下方是一摞石块,如果把石块换成竖着的木条,这就是桌子呀!棠明知故问“柱爷爷,你为什么要把木板放在石头上?”

“因为木头放在地上容易长小黑点。”

棠走到那块木板前,柱以为她看上了桌子上的木雕,毕竟那些木雕最精致,赶紧开口“桌上的木雕不能送你,那是你伟叔。”

棠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伟是柱去世的儿子,一个英勇的兽人战士。仔细观察起桌上的木雕。比起其他木雕抽象的造型,这几个木雕逼真多了,不能与现代工艺品相比,在原始社会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了。“我不需要木雕。”

她将木雕递给柱爷爷,然后把中间的石块一块一块抽走,只留下四角的石块。“四角就可以保持稳定了,还可以把石头换成木条。”

柱摇头,四个角还是不稳当,碰一下石块或者木板就塌了。棠又向他解释起榫卯结构,第一遍柱听得一头雾水,她又解释了几遍,最后干脆拿着树枝在洞外的地上画起了结构图。说到兴起,还介绍了一番鲁班祖师爷发明的刨子、铲子、曲尺,划线用的墨斗。柱的眼睛越来越亮,虽然他只理解了一点皮毛,依旧觉得收获匪浅。对眼前这个小豆丁刮目相看,觉得她的智慧已经超越了部落里的所有人,难怪会被巫选中。棠说的口干舌燥才说起正事“柱爷爷,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木碗和木勺,还有椅子,椅子可以慢慢来。”

柱一脸迷茫,这都是什么东西?“没事,一件一件来,先从木碗开始好了。”

此刻的柱还不知道,以后再没有清闲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