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虽贵为天王,但想杀一个人看来也是很难的了!”
石虎扭过头来,环视诸将一圈,看的人人头皮发麻。但凡被他目光扫到之人,无不纷纷低下头去。 “好!朕就卖你们的面子,只削去他一切官爵,留他一条狗命!”
可石虎随即却话锋一转,答应了饶麻秋一命。 “棘奴!”
石虎把手一指,石闵应声而出。 “既然你替他求情,那就把他安排到你的军中!是当将军,还是当小卒,你自己决定!”
“多谢天王!多谢太尉!多谢司徒!多谢李司空!多谢修成侯!”
麻秋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石虎脚边,把所有替他求情的人都谢了个遍。 石虎却厌恶的一脚把他踢开。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战争从来就没有稳赢不输的。今天战败的是麻秋,明天战败的未必就不是自己。如果因为一场战败就要掉脑袋,那谁还敢替国家卖命?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也落到和麻秋一样的境地呢? 也就是那些动动嘴皮子的文人,才会轻飘飘的动不动就要杀人! 诸将一齐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石虎身边的白衣秀士。 此人名叫石璞,虽然姓石,但和石勒、石虎并非同族,只是同姓。说起来石璞的出身也有些意思,他的曾祖父就是西晋开国的功臣石苞。只因碰巧被石勒听说他也姓石,便认作了同宗。 如今,他更是仗着资历老,有文化,成了石虎身边少数能当面直言的大臣之一。 有石虎的撑腰,石璞对赵军诸将的怒意丝毫不惧。他只是傲然站在原地,任由这些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己。 石虎也感受到了诸将心中的不平之意。他阴沉着脸问道:“怎么?还要朕留你们吃饭不成?”
诸将连忙告退。 目送着诸将离开,石虎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他走到窗前,看着台下诸将们的背影,呆呆地问道:“司徒,朕是不是耳根子太软了?”
石璞不知其意,只能含糊其辞的表示治国也需要刚柔相济,怎么处理麻秋都可以。 石虎冷笑一声。 *** 跟在石闵身后,身材高大的麻秋犹如一只温顺的猫咪。待走到了园林门口,诸将各自分别,麻秋也不动身,只是站在石闵背后。 “麻将军,你怎么?”
石闵见麻秋不动,有些奇怪。 “天王不是说了么,要让小将到君侯帐下为一小卒么....”麻秋有些赧然的羞愧道。 石闵恍然大悟,他呵呵一笑,拱手道:“麻将军也是我大赵的功臣宿将,岂能为一小卒呢?公且放心,容在下细细劝解天王。如果不成,麻将军可为主帅,在下愿为副帅!”
麻秋连忙表示自己罪人一个,绝不敢当。 石闵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什么事。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在下倒还真有一事,想请教麻将军!若是麻公有空,不如到舍下一坐如何?”
初春的邺都丝毫不亚于其他的季节。满大街都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沿街的商家店铺全部开张,到处都是赶来做买卖的异国商旅。 十余匹快马嘶鸣着奔腾而过,掠过的尘土惹得沿街的商贩们纷纷护住自己的货物,生怕被人磕了碰了。 “什么人这般嚣张?”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胡人客商连着咳嗽了数声,拍拍身上的尘土,没好气的嚷嚷道。 “嘘!悄声!”
酒店的店小二端着茶壶连忙过来替他续了一杯茶,好心的劝道,“那是咱们天王陛下的孙儿,修成侯的便是!”
“修成侯?”
那大胡子客商依旧不认识,石虎的儿孙众多,他哪里知道是谁? 店小二一脸小心的压低声音道,“便是领兵在辽东慕容老儿手下从容退去的那一个!”
“哦,石闵啊!我还当是谁呢?”
大胡子哈哈大笑,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脸鄙夷的道,“不就是一个养孙么?如今却也人模狗样,被封做君侯了!”
他话音刚落,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已经走了过来,将大胡子客商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胆敢羞辱我家君侯?”
带队的队主是个大个子,他大手一挥,根本不容大胡子客商狡辩,手下的士兵直接上手,把那客商绑了起来。 大个子队主也不容客商说话,反手便把店小二随身擦桌子的抹布塞进了客商的嘴里。 他一边等着手下捆绑客商,一边还走到了大胡子客商带来的驼队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带来的货物。 “我看这厮不是西凉的坐探就是辽东的奸细!带回营里去,细细的拷问!”
客商的手下早就躲了个干净,此时的驼队没了主人,便乖乖跟着巡逻的士兵们走了。 “啧啧~真是嫌命长,就连修成侯都敢骂!”
店小二一边感叹着大胡子客商的无知,一边擦着桌子,收拾起大胡子留下的餐具。 这个小小的风波似乎是邺都常见的风景,并没有引来太多人的关注。酒店的客人们也习以为常,见士兵抓了人就走,便各自重新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酒店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小厮却没有像其他客人一样重返座位,而是悄悄地消失在了人海中。 这件街边的小事被迅速传到了邺宫寺中。 满脸褶皱的老和尚佛图澄盘腿坐在蒲团上,听完了小厮汇报这件事。 “知道了,你去吧!”
佛图澄拂退了小厮,又吩咐身边的弟子智通,“让他进来吧!”
智通应了一声,出门将一个四十来岁的将军带了进来。 “弟子见过大和尚!”
将军一揖到地,在老和尚面前表现的十分恭敬。 “李司空请起!”
佛图澄并没有因为他的恭敬而骄矜自得,而是十分客气的请他坐下,智通又为他倒了一杯茶。 “师傅今日身体可安?”
来拜谒的,正是刚从石虎那里出来的李农。他奉了石虎的命令,只要在邺都一天,就必须每天向佛图澄请安。 “呵呵,老和尚不过是这副空躯壳罢了!”
佛图澄呵呵一笑,“倒是李司空,面色不虞,似有隐疾啊!”
李农闻言脸色大变。 佛图澄的法力在赵国一向是为人深信不疑,但凡他的预言,就没有不准的。李农并没有觉得自己脸色有多差,难道自己真的有不知道的隐疾? “师傅何出此言?”
李农有些慌张的问道,“弟子最近虽然忙于军务,但并没有什么隐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