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乔晚想开口反驳，陆承安眼中氤出几分怒意。

“为何如此敷衍我？便是你不想给我做鞋，也不必买这最低廉的……”

她不给他亲手做鞋便算了，竟还不舍得给他花银子？

便是上京最好的长靴，才需得几个钱？

她舍得拿出价值连城的铺子给七皇子造势，却舍不得拿出几百两给他买双长靴？

他手上这粗布鞋子，怕是连五十文钱都用不上。

陆承安越想越气，捏着那短靴一时也不知是丢掉，还是继续拿着好。

见他实在气得厉害，乔晚皱眉：“若不是你整日念叨着让我给你做鞋，我用得着忙成这般还要去成衣铺子？”

且她本就是故意选了双最便宜的，那高价的鞋子一看便知不是她的手艺好吧。

本想着随便买一双唬弄一下陆承安，谁知这男人竟然如此不好骗。

“你有时间给七皇子做鞋，却连给我买双鞋子的时间都没有？”

“陆承安，你今日来是来找我麻烦的？”

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乔晚的好心情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

“大家都是成年人，人艰不拆的道理你不懂吗？你要一双鞋子，我送给你一双，你就不能假装这是我做的，让大家面上都好看，让表面过得去？”

“你我二人如今是什么关系？说穿了就是和离夫妻，维持个表面和谐不好吗？”

一天到晚要求那么多，若非陆承安还带着长庚，若非她怕激怒对方，对方反手举报她跟七皇子造反，她才不想这般哄着他。

前些日子她睡觉做噩梦，梦到当初在护国寺阻拦他去救谢芮苧，他却执意下水救人的场景。

早上醒来后，她只觉得晦气得不行。

这么多年，她还能清晰记得自己当时气得手脚发麻，头重脚轻的感受。

可陆承安呢？

他从来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今还有脸面让她给他做鞋？

“让我亲手给你做鞋，你配穿吗？”

抱着双臂，乔晚想要忍下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却是完全压抑不住。

“当年你我二人在一起，我待你如何？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哄我做妾不成便跟江白露私奔，让我成为整个安东村的笑柄，事后我可曾再提过一句？”

“你威胁丁虎让我二人被迫分开，这么多年来我有没有埋怨过一次？”

“今生再遇谢芮苧，你当真没有动过心吗？在那些个你哄我信你的日子，你真没有想过谢芮苧？”

“护国寺我同你说得清楚明白，你却执意去救她，当时谢家和烈阳王妃都在，满院子的下人和护卫，谢芮苧根本就不会出事，可你还是动了。”

“你对谢芮苧的每一次怜惜，每一次心软，都是打在我脸上的巴掌，这些事我不提不念不想，你就真的认为那些事情就这般过去了？”

“陆承安，你每次都是这样，每当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你就用各种心机，用手段，用见得光，见不得光的计谋去遮盖那些伤痕。”

“我说过让你不要来找我，我也说过我要带长庚离开上京，可你就是置若罔闻，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让我怎么样？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当做以前的事情都没发生，再重归于好，再重续前缘？”

“然后你再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对着我喊一声芮苧，让我恶心得半辈子都缓不过来？”

“陆承安我告诉你，做梦。”

乔晚越说越激动，她猛地站起身，却忽然感到腹部剧烈疼痛。

她捂着小腹脸色瞬间惨白。

淡淡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陆承安微微蹙眉：“你受伤了？”

“受个屁伤。”

她脸色很不自然，举止也十分僵硬。

陆承安见状皱眉：“你来月事了？”

自当年中了大公主的毒，生下若浓和长庚后，乔晚的月事就很是不准。有的时候几个月才会来一次，且通常都会伴随着剧烈的腹痛。

陆承安知道，当年还曾让玄道子给她调养了许久。

“这么久了，你的身子还没调养过来？”

他上前横着抱起乔晚，也不理会她恼火的模样。

二人到底是夫妻，陆承安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她都不是很开心，他受骂挨打也是常事。

把人抱到浴房，又出去让人烧了热水后，陆承安才从箱笼里拿出月事带来。

盖上带着梅花刻痕的楠木箱笼，他走到屏风前头递给了乔晚。

看着眼前陆承安的手，乔晚的心情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你走吧，我今日心情不好。”

她就说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提那些破事儿，今天怎么会突然沉不住气，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翻出来鞭尸。

强忍着烦躁清理好自己，乔晚穿着睡袍走出浴房。

陆承安还没有离开。

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冰冷如坠着寒冰的小腹，让她连走路都万分艰难，换好衣服回到床上，再轻轻安抚了若浓和长庚，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陆承安上前把长庚若浓抱到一旁，伸手探向了乔晚的小腹。

乔晚伸手去打他的手腕，却被对方轻轻隔开。

“莫要闹了，我帮你用内力暖暖。”

温热的掌心轻抚在她冰凉的小腹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陆承安掌中传出，一如当年她生完孩子后，因为腹痛而睡不着的每一个夜晚。

陆承安轻轻暖着，乔晚闭上眼随他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尖越来越酸，眼眶也愈发灼热。

陆承安啊，陆承安啊……

若是她当年没有穿过来，或者没有认识他，该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