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圣君半晌没说话。

白云真君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清月来到太虚崖的时候，正好是十七岁吧。”

无常圣君沉吟道：“嗯，寻常修士七八岁便踏入仙门，她十七岁入门，已经算晚的。”

白云真君摇了摇头：“这孩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年师兄破例收她为徒，她倒也没辜负师兄对她的期待。”

无常圣君陷入回忆中。

白云真君虽然只是金丹期修士，但辈分却比他们都要大，是师尊的师弟。

他印象深刻的记得，当年白云真君见到清月的第一眼，便轻佻的说这孩子活不长。

那时候的他对这个孤言寡语的小师妹抱有好感，甚至还不顾身份上去和白云真君理论了一番。

小师妹这么漂亮，还有天赋，怎么可能活不长！

清月也的确没辜负他的期望，不仅好好地活到了百岁，而且天赋艳压云川，

一跃成为云川第一人。

但时间越是久，他就越是发现这个师妹和他想象中的乖巧可爱不一样。

她更像是一个，

填入灵魂的傀儡。

在她的世界中，除了修炼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值得她侧目的事，

包括师尊对她的宠爱，

包括同门师兄弟对她的崇拜。

当时如果不是师尊仙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

太虚崖收徒有规矩，

无上进心的人不收，

来历不明的人不收，

留有案底的人不收。

进入太虚崖要经历重重考验，每一个太虚崖弟子的身份干净，没有案底，勤奋修炼。

而清月对太虚崖来说，便是来历不明之人。

来历不明的人，很容易带着麻烦。

太虚崖不像羽衣宗那样的大宗门，鲜少主动和外界的恩怨情仇做牵扯，

只是当时师尊不顾违背师门规矩，强行将她收为第五位徒弟，

也是关门弟子。

“你可知清月原本是什么样的人？”白云真君又问。

无常圣君摇头：“自从她来太虚崖，除了叶微雨之外，从未见她对谁上过心，想必便是无情的性子。”

“当真是无情的性子么？”白云真君再问。

无常圣君回想起初次见到那名凡人少女之时，一身狼狈的模样。

即使狼狈，却也依旧掩盖不了她仿若仙人般的容颜，

如花如月这样的形容，似乎都攀不上她的绝色，

当时他觉得，

这样的容颜，应当像神仙一样一尘不染才是。

“无常，这是你五师妹，清月。”那时的师尊如是介绍。

“师、师妹。”无常有点结巴，甚至脸上爬上了一丝丝红晕，

他有师妹了吗？师妹还生得如此好看，他身为大师兄，日后定要多多照拂才是。

却不料那少女无悲无喜，仿佛真的成了不染凡尘的仙女，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宛如冰冷的黑曜石，

“师兄。”她道。

这便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算不上愉快。

“许是家中遭了变故。”无常圣君道，“修士的世界本就残酷，被满门屠灭的案例自古数不胜数，若是这点心魔都克服不了，谈何大道、谈何成仙？”

白云真君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遗漏的清酒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从脖颈流入衣襟中。

“无常，她若真是仙门世家的子弟，会在十七岁都不曾步入仙门吗？

并不是每个修士都像你一样出身仙门，更不是每个修士都有你这样的觉悟。

倘若清月真的满门被屠，一个未见过修士世界的凡人少女，怎会承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白云真君笑着，

但笑声苍凉，带着莫名的落寞，

嘴角的苦涩几乎不加掩饰。

无常圣君沉吟半晌：“所以她失忆了……也不算是坏事。”

——————

而被无常和白云两人口中议论身世悲惨、有可能满门被屠的清月圣君，正坐悠闲地在飞舟最高层的窗边，一边品鉴美食，一边欣赏风景。

飞舟飞行的速度不比现代的飞机慢，

虽然没有飞机那样坚硬的钢铁外壳，

但飞舟自带的防御法阵就已经将罡风挡在外面，

仅仅只有丝丝缕缕的清风从窗外吹入，

透过窗外，便能看见云朵，

有时宛如棉花糖，

有时宛如迷蒙的薄纱，

偶尔还会看见奇形怪状的妖兽路过，给云归月涨了一波姿势，

风景当真是好极了。

小狐妖就坐在她对面，细心地为她剥下一颗颗鲜红欲滴的石榴。

生活惬意。

只是如果没有那个煞风景的从逆圣君便更好了。

从逆圣君毫无形象的直接把半个身子伸出窗外，迎面吹风，一身原本就不怎么规整的衣服更是乱七八糟，

这样危险的举动放在现代，是要被抓起来教育的。

但一想到从逆圣君这么凶猛一个化神期刀修居然晕飞舟，云归月心里便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阿离。”

“嗯？”

云归月沉吟一会儿，问道：“你晕飞舟么？”

陆将离咧开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阿离身体很好，完全不晕！”

说着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在胸口拍了拍，仿佛在彰显他的强壮。

云归月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毫无形象的从逆圣君，道：“所以他外表是猛汉，其实内心也是个柔弱的人？

完全看不出来他像是会晕飞舟的人，也不知道他平时飞行晕不晕。”

不过云归月大抵知道从逆圣君飞行想必是不可能晕的，

这就跟地球上开车的司机一个道理，自己开车不晕车，坐别人的车可就说不定了。

陆将离再次拍拍胸脯，道：“姐姐放心吧！阿离不会像他那样柔弱的！姐姐可以放心依靠阿离！”

两人的对话被从逆圣君听了去，他半边身子从窗外缩了回来，似乎有些羞恼又有些尴尬，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不巧的是飞舟遇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流。

遇上气流的飞舟顿时有些轻微的晃动，

连云归月桌前的红石榴都滚落了不少。

“呕……”

他捂着嘴，半边身子迅速探出窗外，忍不住吐了起来。

云归月沉默了，

瞬间她觉得手中的红石榴都不香了。

“阿离，出去走走吧。”她站起身来，道。

正巧出去看看那些太虚崖的未来之星，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年轻人是如何相处的。

却不料在刚离开房间之时，忽然感觉到远方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东西朝这边袭来。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