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道:“龙卷风,你听着,你虽然中了老子的毒,但老子也不过只是要你暗中照拂我大哥最多两年,他只在饮马镇上做本份生意,老子不想要你的命,所以你也不必打什么主意。”
龙卷风此时已完全回复了镇定:“恶人王,你也听着,我龙卷风虽然向来不怕死,但能多活几年总也是好的。我看得出你年纪虽轻,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信你,便不再来捣鬼便是,你大可放心!”
俞文照微笑:“纵然你要捣鬼,也未必能得手。那么就是这样子,这个瓶子里有五粒药,虽然能缓解蛊毒,但其间却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因此不能根除得去,你每月的今天吃一粒,那么蛊毒要五个月之后才会发作,老子们用不了五个月,便会回到关内,到时也要从这里过,那时便一次给你缓延蛊毒两年的药物,两年之后,老子们自然来接我大哥,那里便彻底地把解药给你,你看怎样?”
龙卷风苦笑道:“恶人王既肯放过我风某和这帮兄弟,你怎样说便怎样做罢了,若你不留下一手防着我,你也做不了恶人王了。只恨当时姓关的派人来送信时,只是说了个大概,若早知道你们这般厉害,我龙卷风又不是傻子,怎会一头撞上来?算我倒霉便是。”
俞文照笑嘻嘻地点头,却转向了张齐:“大哥,这帮强盗实在凶狠得很,你敢不敢在他们这里学做生意?”
张齐咬咬牙:“兄弟,你用不着激我,你比我年轻得多,本事却比我大得更多,你小小年纪便做了许多的大事情,我又为什么不敢留在饮马镇?”
俞文照笑道:“好大哥,你当真了不起,便是你敢留在这许多武林高手都不敢呆的地方,便见你确实也是个好汉子,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完颜用,你带你手下的人先收拾些东西罢。”
龙卷风道:“恶人王,你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反正这里离我们黑风堡不远,不如你们到那里休息一阵子再说罢!”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免了,老子是朝庭的侯爷,跟你这大强盗混一块,那还像什么话?你若肯派一个能在这大漠中找到水源的人给老子,便见你的人情了!”
龙卷风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回头叫了声:“田大头,你来!”
大漠群盗一直看着事态发展,首领受制,这些人也不敢有异动,只是听不清驼队众人跟龙卷风说的什么,但后来一见龙卷风一跃起身,脸上居然有了笑意,心头便松了口气,此时听得招呼,一人高声应道:“是,大哥有什么吩咐?”说着便策马过来,这人虽然惊于吸血老张神鬼没测的轻功,王砍神出鬼没的刀法和鬼愁谷众人的强悍,心头惴惴,但总还是过来了。
俞文照众人见这人身形瘦小,却头大如斗,忍不住笑道:“田大头,倒真是人如其名了。”
龙卷风道:“恶人王要过这片沙漠,你给他们引路。”
那田大头怔了怔:“大哥,小弟引路?”
龙卷风道:“不错,一路上你带着他们避风找水,也只有你才算真真地在这沙漠里走过几个来回,别人也都不如你。”
田大头道:“恶人王要怎样对付我们,大哥,他们若是要凌辱你,大伙便是拼了命,也总比活着受气的强!”
龙卷风淡淡地道:“恶人王跟我们做了笔交易,你放心便是,他们也不会杀我了。”
田大头点点头,这才下马,走到俞文照面前,大声地道:“恶人王,你们武功实在厉害,但你们若对我们大哥动什么手脚,那么田大头也有本事叫你们全都死在这沙漠之中!”
王砍微微冷笑,也不说话,纪春秋喝道:“姓田的,你以为只有你在沙漠里才路熟么?说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田大头哼了一声,龙卷风道:“你少说两句!”
田大头不作声了,俞文照道:“来人,给这田矮子拉一头骆驼过来!”
杜雨应了声,拉了一只骆驼过来,这时,完颜用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过来向俞文照道:“侯爷,我们带了五万两银子作这两年的盘缠,三千两银子作张兄弟的本钱,一应事物,都已备好了。”
俞文照点点头,对张齐道:“大哥,那么咱们便分手了罢,回来的时候我再来瞧你,你保重!”
张齐点点头,轻轻地道:“兄弟,你也保重。”
田大头走出几步,把龙卷风的那匹马拉了过来,整理得停当了,这才把缰绳交给龙卷风:“龙大哥,那么小弟便去了。”
龙卷风点点头,跃上马带着完颜用众人便向群盗走去。
群盗不明就里,但一见首领居然平平安安地回来,立时欢声大作,龙卷风举手,一干强盗便静了下来,龙卷风挥手作势,群盗虽然刚历惨败,竟还是井然有序,拥着龙卷风和完颜用张齐旋风一般地消失在大漠中。
吸血老张见俞文照如此发放,这才明白过来,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众人见大漠群盗离开,便也就开始动身。
第二天日上三竿,俞文照众人见日头又毒又烈,便叫骆队停下,撑起帐篷。这田大头带人去找水源,鬼愁谷众人见他一指地上黄沙,便叫众人发掘,心头倒有些犹疑不定,但俞文照既从龙卷风手里要了这人来,也只得依他,掘了五尺来深之后,果然沙中便有细水流出,鬼愁谷众人又惊又喜,连忙回报,王砍听得也亲自去看,见这姓田的其貌不扬,竟有这样本事,倒也大是意外。
接连数日,都是这田大头于路找水,指点之处,无不奇中,到得后来,连俞文照也对这大头矮子另眼相看,只是问到其中窍要之时,田大头一向说话都不多,此时更是闭嘴合眼,充耳不闻。
吸血老张知道这人虽只是一个强盗,却也有真本事,性子怪些,那也是应有之理,他们也不以为意,于是便再也不问。
最先几日走得还顺,驼队从晚上到第二天上午总能行出百十里路,到得第七天天明时,天色昏黄,太阳淡淡地在天空挂着,田大头脸色阴晴不定,急忙要俞文照众人跟他走。
纪春秋对这田矮子也服了气了,最先叫他矮子,此时改口叫他老田,见他神色仓皇,知道必有天变,否则此人必然不至于慌张,连问数声:“老田,怎么了?”
老田却理也不理他,带着众人到了一个沙丘下面,叫人把骆驼围成一个圈子。
王砍叫住纪春秋,道:“你忘了他们头子叫什么了么?”
纪春秋笑了起来:“龙卷风?那家伙跟孙儿交手,最多三十招,便能要了他命,他跟我们这时候又有什么干系?”
王砍脸色凝重,道:“叫龙卷风的人并不见得厉害,但是叫作龙卷风的风,那却是天地之危,任你武功绝世,也全然无用,我看九成这天是要起风,说不定便是龙卷风!”
乔断手听得脸色变了变:“龙卷风?”
王砍缓缓地道:“只盼是我看错了。”
这时,田大头却淡淡地接口道:“你没看错,这天正是要起龙卷风了。只盼我们每一个人的命都够硬,能躲得过去。”
说话之间,狂风陡然大作,俞文照好气又好笑:“他妈的,都走到沙漠边缘了,眼见便能进草原,这鬼天他妈的还是死放老子不过,操他奶奶的十八代祖宗!”骂归骂,俞文照见只得片时,狂风挟了飞沙蒙蔽视线,几乎对面不能相见了,心头也着实惴惴。
骆驼自古号为沙漠之舟,对天大漠天变自有本能的感应,此时都倒卧下来,田矮子叫众人压低了身子,务要紧紧地抱着骆驼脖子不可松手,俞文照也只得照做,心头却鬼老天,贼老天地骂个不住。
风声先是呼呼大作,接着轰轰如雷,最后凄厉尖啸有如鬼叫,钻到耳中便头痛如裂,众人连忙又埋头藏耳,连俞文照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连滚水浇头淋身也不怕的死肥猪活泼皮半死不活的混帐混蛋也觉得胆战心惊,心头早就没有骂天了。
众人被沙子打在身上,隐隐生疼,但避无可避,也只得忍受,不一会,众人和骆驼身上便覆了厚厚一层黄沙。
过了许久,风声小下去,众人这才从沙土下抬头起来,所有人的帽子里,衣领中,皮靴内,都装满了沙子,俞文照骂骂咧咧地跳起来,抖着身上的黄沙:“他妈的,真是他妈的,老子——”
突地听吸血老张大声喝道:“快看,那便是龙卷风么?”
众人本来都在手忙脚乱,听了他的话,全都顺他眼光看去,便见三四里地之外一道黑影高接入云,快速地自己驼队移来,王砍吃了一惊:“大伙散开些,那正是龙卷风!”
俞文照看时,那黑影被空中沙尘所蔽,并不能看得清楚,如同一个长颈漏斗一般,不过七八丈宽,哼了一声:“他妈的,这鬼风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信他便能把老子丢到天上去!”
俞文照一向在关内,这一次也是头一次越过长城,见那不过一道旋风,自恃武功了得,满不在意地便对了那飞快旋转而到的龙卷飞奔。
王砍众人一时疏忽,只道这小鬼知道大漠中龙卷风的厉害,自己说话之后,便自当找地方躲避,万万不料他居然迎风冲上。
吸血老张无意一抬头时,那风已近得很了,离俞文照更是只三四丈,不觉大惊失色:“老大,碰不得!快些回来!”
俞文照见那龙卷之外并没什么大风,笑嘻嘻地便要发足硬冲进龙卷之中,听得吸血老张喝止之时,这才觉得不妙,刚要回身,只觉一股大力吸得自己向那龙卷风中间飞去,俞文照虽然吃惊,却也并不惊慌,脚下运力,使出千金坠的功夫,也不见他作势,突地人便矮了一截,黄沙没到他的大腿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龙卷风卷没,齐地吃了一惊,虽见俞文照脚上用力沉下足有两尺,功力之深,世所少见,但接着便见俞文照像是长在沙中的小草一般被卷了起来,飞向半天之中,突地又向下急坠,接着又被卷起,在这样当口,那小鬼居然还在风中连连劈空出掌,消卸风力,他掌力倒也当真浑厚沉雄,身子竟也开始缓缓下落,只是他在风沙之中时隐时现,好几次便能脱风卷中心,总是差了三四尺,众人还在发怔,龙卷风便已擦着鬼愁谷众人斜掠而过,离得最近之时,最外一层的骆驼只跟那旋风相隔七八丈,众人躲过一劫,还不及庆幸,片时间那龙卷风带着俞文照便有四十来丈远了。
众人实在是被俞文照不要命地动作惊得呆了,连龙卷风逼近都忘了逃避,纪春秋抛出一条长绳,想要叫俞文照拉住,纪春秋力气虽然不小,但却还是慢了些,绳子差了七八尺,在那龙卷风后面只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