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断手道:“老大,你年纪轻轻地,正该到处游走,等得你如我们这帮老头子一般年纪时,便想走,那也力不从心了。”
俞文照没翻了翻白眼,手里的茶杯对着乔断手的小腹飞打过去:“老子叫你力不从心,你有本事莫要闪避击挡!”这茶杯里还有大半杯的茶水,去势却凌厉之极,直如强弓射出的急箭一般,他说完话时,乔断手的身子未动,屁股下的椅子却如水面被点了一篙的小船一般,向旁边滑了开去。
俞文照飞出的茶杯去得快,乔断手向后滑得竟也不慢,他本是垂手坐在膝头的,斜剌里略滑得六七尺,那茶杯便飞到他手边,乔断手的独臂不动,只腕子微微一抬,那茶杯便被他接在了手中,连一滴茶水也不曾溅出来,笑道:“老大,若我不躲不接,岂不被你打死了?”
不要脸笑吟吟地道:“情急之下任谁也要拼拼命的,老大总不能为这个怪姓乔的罢!”随手接过从王砍那边飞来的信签。
俞文照哼了一声,却又转了笑脸:“老子好在大人有大量,否则总有一天要被你们气死。”
不要脸看了信,道:“我们总不能所有的人全都出去,总也要留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坐镇才是。酸丁,这事情还是你来调度的好。”
大才子接过信,片时间便已看过,微笑:“你们这帮家伙都要想来个到处开花,还是不要脸来得持重。不错,这里留几个人守着,莫要被人把我们的家底子都抄了去,那可真他妈的成了杀人八百,自损三千的赔本勾当。”
俞文照叹了口气:“我们先挑近些的家伙来灭了,人手还是由酸丁来分拨罢!”
大才子略一觉吟,便道:“吸血鬼和姓乔的,还有贼砍半边头的,你们三个跟老大出关,不要脸和我在谷里把守,姓吴的,你和杜老大先去淮南挑了天龙门和虎鲨派,顺便带着那陶大胖子回去,收了他的钱回来。”
吴没骨头和杜牵肠应下了。
大才子又道:“河南巩府的轩辕派和神农门的人就交给肚子痛了。”
肚子痛眉开眼笑地道:“那我可要带上丁七郎,这家伙实在是个好帮手。”
大才子道:“你带白无邪去好了,丁七郎要去荆襄一带对付快刀帮。”
肚子痛怔了怔:“也好,反正总有个帮手在,白无邪不帮鬼郎中炼丹么?”
大才子道:“轩辕派的人倒也罢了,其实神农门的人武功也不见怎么高,但是那些家伙也有自己独门的药物,我是怕你也不好应付,这才给你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大行家,总不能叫你横死在轩辕山上罢?你活到这一把年纪容易么?”
肚子痛笑嘻嘻地道:“你以为神农门的家伙本事真的很大么?”
俞文照微笑道:“不错,神农门的农字大可改成脓包的脓,但那些家伙里面有一个叫方定初的家伙本事却实在了不得,笑死人,听说这家伙跟你很熟呀,不是么?”
大才子见肚子痛听到自己分派他去灭神农门时那欣喜之极的表情,心头便有些起疑,此时听了俞文照的话,忽地大叫:“好呀,原来你便是方定初!”
肚子痛脸色变了变,冷冷地道:“怎样?”
吸血老张笑道:“不怎样,只不过是今天总算知道了你真正的来历罢了。”
俞文照摇摇晃晃地走到肚子痛面前,笑嘻嘻地道:“老子可没说破你的来历呀,这可都是他们猜出来的。老子倒也真是服了气了,这酸丁怎的就无巧不巧,便安排你到河南跑这一趟?莫非这鬼老天真他妈的有什么天意不成?”
肚子痛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老大你也莫要忘了当初在大都,文天祥的牌位飞上天的事情!”
俞文照怔了一怔,喃喃地道:“他妈的,这鬼老天他妈的便真有什么狗屁意思,那也说不定得很,他妈的!”
肚子痛一言说出,心头也略有些悔意,道:“老大,你说这鬼天他妈的真也奇了,吹风也就罢了,他妈的还总也忍不住要吹牛,吹牛我们捏着鼻子也忍了,他妈的却为什么又非要装神弄鬼地把文天祥的牌位吹上天?”
大才子叹了口气:“那是这鬼老天头脑发昏了,你们又何必非要问个究竟、死不放手?”
俞文照忽地一笑:“老子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又哪是什么追根求底,死不放手了?”
俞文照一开口说笑,恶人堂中顿时没了沉闷之气,大才子道:“还是肚子痛这个名字听得有意思,我们可不认得什么姓方的。”
不要脸接口道:“鬼愁谷里只有大恶人,没有什么姓方的姓圆的,也没有姓戚的姓八的,我们根本就不必去认识这些乌龟王八蛋!”
肚子痛展颜一笑:“很好,我早便想要上轩辕山去了,这一回倒真是难得,酸丁居然谁也不找,偏偏叫我去,很好,很好。”两个很好之后,两眼直直抬着看着房顶,像是已看穿了屋瓦,在看茫茫的天穹一般,眼中隐隐地藏着泪光。
钱独脚拄着双拐走过来,到了肚子痛面前,把右腋下的铁拐交到左手,伸右手拍了拍肚子痛和肩头,轻轻地道:“恭喜你了!”
肚子痛点点头。
钱独脚把左手的铁拐重又拄到右腋下,坐了回去,大才子这才重新说话:“很好,三只脚,你不必去姑苏了,太湖帮的家伙交给苦瓜脸和有眼无珠罢,他们两个人联手,太湖帮的太湖神龙也只能做死泥鳅,然后他们再顺路去趟钱家,蒙古兵没把钱家的人杀光,江东蛇王的那些些徒子徒孙多半想不到咱们还有这样一手,我们正好杀他们个猝不及防。”
钱独脚点点头:“你是要我去一趟襄阳了?”
大才子道:“不错,假慈悲和你带着丁七郎去挑了快刀帮、金剑门。”
大才子想了想,又道:“这一回我们是凭自己的力量做一回惊天动地的大事,总要先机部置周密了,你们都听着,刚才分派的都是你们的第一步计划,路途有远有近,但我们也要定好了时间一齐下手,那便定在中秋那天发难罢!”
俞文照听得只是叹气:“这一下,武林之中几个门派帮会同时被老子们杀得精光,你们也不怕吓着人家么?”他虽在唉声叹气,眼里却在放着欣喜已极的光芒,这一下子处处动手,同时灭了几个武林帮会门派,错非大才子这样熟知兵法韬略的人总掌全局,旁人纵能想得到要到处下手,也决然想不到要约定时间一同发作,声威必不如这般大振。
王砍却叹了口气:“但愿我们跟老大能在中秋之前顺顺利利地赶到神马堂才好。若是关内关外也同时发作,那天下还有什么敢小觑了鬼愁谷!”
大才子微笑道:“你们一齐下手,武林中如武当崆峒衡山这样的大门派必定也知道鬼愁谷分兵四出,便会算定鬼愁谷中实力空虚,便要大举来犯,所以我才留了不要脸帮着我在家里守着,不要脸布置机关陷阱,我则负责训练谷中的人,教他们把兵战驱策攻防的本事更加精熟,另外老大还要麻烦你写一封信,要那姓范的带些人在这里来帮忙。他们想要避实就虚,我们却给他来个张弓引机,以逸待劳,纵然杀他们不光,也要杀得他们元气大伤,然后我们去挑武当派,那便容易得多了。”
十三恶人有哪一个不是老江湖都老得成了精的人物,遇事之时往往不算胜,先料败,只是术业所专,江湖中人原不及大才子这样兵家出身的人物,此时听得分派得头头是道,甚至连武林各派乘虚偷袭的可能都算到了,比之众人所料更深更密,无不眉开眼笑、笑逐颜开、开门见山,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再也想不到这些人在商量的竟然是要弄得武林和江湖都要山崩地裂的事情。
众人笑了一会,俞文照突地道:“慢着,你们明明知道老子写的字丑得鬼他妈见了都受不了,便是神仙也认不出来几个字,也他妈的不要说神仙了,就是老子自己也未必识得——你们把信写好了,便拿老子的印信来用上便是,你这酸丁想要害老子么?出这么个歪主意?”
大才子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写便我写。”
俞文照忍不住笑起来道:“你们这帮坏蛋,叫援兵也不必急在一时,老子房里有的是纸签,老子过一会去拿百十张来,在上面用上侯爷我的官印,你们想要写什么便去写什么罢!到荆襄去的几个家伙记着到时侯问鬼郎中多要些毒药,他妈的,看着谁不顺眼,只管毒死他妈的,若是昆仑派的这几个家伙没弄来那殷开云,你们又顺手的话,把那杂毛也弄来,他妈的,他妈的,哈哈哈哈!”
大才子道:“老大在白纸上用官印,我们再来慢慢地填写,要用什么便写什么,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刚才布置的各处突袭,只是第一步,那些家伙武功和心智都差劲之极,你们人手虽少,但绝无不利的可能,那些人势力也并不太大,你们必然得手。”
石掏胆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忽地道:“但要怎样才能叫武林中人知道这些人是死在鬼愁谷十三恶人手中的呢?”
大才子道:“这几天杜老大做雷火神弹的时候,我就在想今后的步骤,前天叫人去外面采买钢铁,想要做出一种鬼愁谷的信物来,这几天正在筹策着图样,想要做出种别出心裁的恶人令来,行事之后留下此物,也好叫武林中人恨。”
杜牵肠首先击掌喝采:“妙极,十三恶人手下全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酸丁果然有见识,正是要叫作恶人令。”
王砍道:“那么姓吴的这手丹青可派上了用场。酸丁想到什么,便叫他画出来,那可以正是人尽其用。”
吴没骨头刚刚瞪起了眼,还没开口,肚子痛已是拍手大笑:“姓吴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不是没听人说起过贤者多劳拙者闲这句话,无巧不巧地,偏生只你会作画,须怪旁人不得。”
吴没骨头气得连半点火气都没了,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
有眼无珠本来也几乎没有说话,此时才开口:“这时候我才发觉,我们的情形,倒跟当年北宋徽宗皇帝时山东的梁山的那那帮家伙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们什么的天罡地煞,有一百零八个人,我们却只有十三个,比他们的零头都多得不几人,我们这些人会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少了,只可惜鬼愁谷中没有会勒石刻碑的那个姓、姓金的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