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兵打了个唿哨,突地一齐上前,把四个人顿时围在了客栈门口。
俞文照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吓了一跳,然后瞪大了眼,模样天真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百户冷笑:“一看你们几个人就不是好人,掌教真人不许汉人投宿客栈,你们却想要进去投宿,给我抓起来!”
俞文照叹了口气:“你他妈的是不想活了么?敢来惹老子?”说这话时,俞文照已是狠起了脸,瞪着那个百户头目。
那百户倒也吃了一惊,看了看身后的五十来个元兵,觉得这几个人就算真是强盗,自己带来的人也足够把他们拿下了,这才怒道:“你们四个蛮子,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不做好事,老爷我正是奉了掌教真人的法旨,各处缉拿宋人奸细,你们敢反抗?”
俞文照淡淡地看了那家伙一眼,淡淡地道:“老子不跟你废话,若是识相的,给老子滚开些,不然,吵了老子睡觉,老子叫你当官的砍你的脑袋!”
那百户听得又怔了怔,怒道:“拿下了!这几个强盗打劫了人家的财物,千万莫要放跑了他们!”
丁七郎问道:“小祖宗,怎么样?”
俞文照从身上拿出忽必烈的那块蒙文金牌,淡淡地道:“杀了这帮家伙,一个不留,本来老子都不想住店的了,现在非要住给这些孙子看看!”
掌柜的见俞文照三人复又进来,吃了一惊,吓得从柜后走出来几乎都要跪下了,俞文照却道:“这块金牌你给我看着,过一会蒙古人的官儿来了,叫他等老子睡醒了才见他,谁敢先来吵人,老子要了他的命!”
那掌柜的看见上面的蒙古文字,自然认不出来,但一见金牌上精工细雕的龙纹,吃了一惊,刚要说话,却听得外面一阵惨叫不绝于耳,片时之间,那个独臂大汉已满身是血地走进来道:“五十七个鞑子兵,全杀了。”
那掌柜的大吃了一惊,两腿不住地打战,有眼无珠看了他一眼:“叫人带我们去休息,马要喂饱了。”
俞文照随手把那块金牌拍得陷进了柜台的木板里,打了个哈欠,转身向后便走。
那掌柜的只听得外面一垒声地惊叫:“杀人了,强盗杀死百户老爷了。”不敢多说,只得战战兢兢地叫吓得尿裤子的小伙计带四人到客房里休息,再自己拉着马到后面槽上,连俞文照丢在柜台上的那片叶子都没敢收起来。
掌柜的打着哆嗦,站在客栈门口,直到天快黑了,才见无数的元兵向这边赶来,围住了自己的客栈,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却见领头的是两个汉人,一人左脸有道细长的伤疤从脸上直到耳后,另一人刚短小精干。
矮个子道:“顾大哥,是这里了!”
那顾大哥哼了一声,走进客栈的门来,掌柜的刚要说话,却已被他一巴掌打得跌倒在地上,那顾大哥嘴里混含混不清地道:“人在哪里?”
那老板见这人一脸的杀气,哪敢不说:“就在后面!”
那矮个子看见柜上的叶子金,随手拈起来,却又看到木板里的那块金牌,脸色变了一变:“顾大哥,你来看看是不是那小魔王?莫非他真到临安了?”
那顾大哥走过来,伸手在柜面一按,金牌立即跳了起来,他拿在手里,脸色也变了变,瞪着那老板:“这是他们留在这里的?”
老头子这才看出那顾大哥嘴里的舌头短了一截,这才致于说话不清楚,但那顾大哥说得不清晰,他却也听明白了:“是他们留下的。”
矮个子忙喝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头子张嘴了半天,终于道:“那个年轻小伙子叫人不许吵他们睡觉,等他们醒。”
那顾大哥脸色变换不定,怒道:“他当自己是什么了?我把这块牌子毁了,叫他吓鬼!”
那顾大哥刚要运力折断那块金牌,却听得店堂大梁上一个懒懒地声音道:“顾大侠,顾天龙,这块牌子是真的,你若真敢毁了它,就是杨琏真珈那番僧亲自出面,也决保你性命不住,若你不信,尽管试试。”
原来这说话说不清楚的人竟是昔日追赶十三恶人的顾天龙,他的舌头也正是那一天被陈青云的软剑割掉的,顾氏兄弟虽然陈家找到了地图,却被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逼得立脚不住,简直连起出宝藏的时间都没有,索性到了江南投靠了杨琏真珈。
顾天龙看了看梁上,却看不清是什么人在说话,知道敢在自己带了这么多兵马的情势之下,还敢跟自己这样说话的人必定是武林高手,口气却也不像是住店的人一伙,于是冷冷地道:“朋友,你是哪条线上的,这块牌子是真是假,你怎么知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梁上那人淡淡地道:“我便是丐帮仲扬,皇帝把这块金牌给恶人王的时候,我也亲自在场,你敢不信我话!”那人话音刚落,人已到了顾天龙的面前。
顾天龙怔了怔,那矮个子已是惊叫了起来:“果然是丐帮的仲帮主!”
仲扬冷笑道:“赵万武,你认得我,我也认得你。”
顾天龙吃了一惊:“你真是丐帮的仲帮主?几时到的江南?”
仲扬冷冷地道:“若你顾大侠有胆子,不妨把这块金牌毁了,看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死!”仲扬说着话走出了客栈,那些元兵见这中年化子神色凛然不可轻犯,有种莫名的慑人气势,又没听得里面传令截人,居然见他过来,便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来。
矮个子赵万武却是江南武林里有名的人物,竟也投靠了蒙古人,此时不觉也发起呆来:“顾大哥,仲扬看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但这小魔王是个大魔头,千百年来没人敢惹的少林寺他敢放火杀人,远在秦地的终南派被他杀了个片甲不留,听说年前鬼手鲁班门下数十个弟子在华山也被他们杀得精光,年初的时候江东蛇王带着高手全死在鬼愁谷,本来掌教真人已是在水路上堵他的,他却在长江上把飞鱼帮的人杀得闻风丧胆,收起尾巴投托在高邮水寨那里避风头了,然后弃船骑马,我们两个人小小的破土地庙,供不起这位大神仙哪!”
顾天龙问道:“以你的意思,怎么样?”
赵万武向那老头子老板道:“他们几位客人醒来之后,你们一定要尽心服侍,那位少年人便是本朝的侯爷,他若问起,就说中原顾天龙和钱塘赵万武来这里向侯爷问好过,如今回去禀报掌教真人了。”
那老头子吃了一惊,连忙应诺:“小人一定用心伺侯那位侯爷,两位老爷放心。”
赵万武看了看手里的那片金叶子,吸了口气:“这是侯爷赏你的么?那你好生收起来!”
老头子小跑着回到柜后,把那片叶子收了起来,看着两人走出门,自己呆呆地也说不出话来。
只听了赵万武在外面喝道:“派些人把那些被侯爷正了军法的兵痞子收拾起来,千户,你带人在这里看着,不许任何人打扰侯爷休息,否则掌教真人饶了你,我姓赵的也要了你的命!”
那千户吃了一惊,被杀的那个百户本来是他属下,他带着人来就是要给属下报仇的,虽然顾天龙和赵万武两人官职并不比他高,但这两人却是江南掌教的手下,如今杨琏真珈在江南为所欲为,权势熏天,自己也不敢轻易惹他手下的人,再是心头有气也不敢发作出来。
赵万武看他神色,随又和缓了声音道:“这客店里住的便是皇上亲封的自在侯爷,刚才你也看到那昆布图跟他手下人的尸体了,这侯爷杀起人来,简直当时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般的寻常,若你轻慢了他,他的性子难测,只怕他连你也敢马上杀了。”
千户叫作也速不台,却是窝阔台攻打洛阳的大将、攻取中原的主帅速不台的子孙,受了荫封做了临安的千户,他看见本来自告奋勇气势汹汹来帮他给手下报仇的两人进去之后竟然出来时老实得像是个乖小孩一般,本来心头不忿,一听说客栈里住的竟是当今蒙古皇帝极为宠信的自在侯,先也吃了一惊,但心里也存了要找这自在侯理论的念头,只是赵万武一提醒他手下百户的先例,再想想这两人明知二月底杨琏真珈派兵在水路要拦截这个自在侯,此时却连高声说话也不敢,显然对于这动则杀人的自在侯心生惧意了,不觉心头一寒,只得点点头:“那么你们去请掌教真人来管此事,我却只在这里看着。”
两人一同来,顾天龙便一直没开口,自从他舌头被截断之后,说话也说不清楚,便极少说话,刚才在客栈里,也是因为在元朝镇压得最为紧狠的亡宋故都竟然被人一下子便杀死了几十个蒙古兵,事情出得太大,加之想不到听得在大都呆了一年的丐帮帮主竟然也到了临安,而仲扬又告诉他杀人的就是如今在朝庭和江湖上都锋头逼人的恶人王,这才忍不住多说了许多话,此时他也只是向那千户点点头,和赵万武两人跃上马背,勒转马头,向来路回去了。
老板发着怔,到了半夜的子时,才听得一间房内有人打了个呵欠,守在门外的小伙计忙问道:“老爷们醒了?”八壹中文網
打呵欠的却是丁七郎,道:“小声些,你们有烧的热水么,老子要洗个澡!”
那伙计连忙应声:“有有有,小人们早备好了热水的。”
丁七郎打开了房门,又道:“呆会他们醒来,都是要洗澡的,你们最好多热些水。”
那伙计低声道:“大爷放心,小人们在灶上一直没有歇火的。”
丁七郎又道:“给老子煮碗面,老子洗了之后要吃的,要大碗的。”
那伙计带着丁七郎到了一间小屋里,把水提来放下带上门到了厨房里头,往灶里加了些柴块,出去对在店堂内打瞌睡的厨子道:“有位大爷要吃一碗面,老张,你去煮面罢。”
厨子点点头,便起身要向厨房里走去,却听得门口一个声音道:“不必你们煮,我带了东西来的。”
掌柜的老板一看却是下午的时候从梁上跳下来的那个中年人,那人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裳,手里却提了几个大大的纸包,微笑道:“他们到了江南,本该我来请客,你们不必麻烦了。”
仲扬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桌子前,把长板凳拿下来放好了,把纸包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了客房前面道:“俞谷主,醒了么,快些起来吃饭了!”
他这一叫,非但掌柜的老板和几个伙计吓了一跳,连外面的千户也吃了一惊,外面数百人把守,他也问过老头子,知道客栈并没有其他的人住,但竟有人居然就无声无息地进了客栈,连忙带人闯进来,认得是下午从这里出去的那个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还以为是顾、赵二人的江湖朋友,也速不台道:“喂,你莫要吵醒了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