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也不生气:“你看一看,我是不是长了两只脚,两只手?”
货郎肩上挑得本就有百来斤的东西,给他拉得心烦,张口就是怪话:“你老人家太客气了,客气客气,像你老人家这样的人物,就是长他妈的三四条腿才真的不辱没你的身份。”
杨老板眼一瞪,想要发作,一想是自己不对,忙道:“你瞧,那块东西是不是姓黄的?”
货郎顺了他的手指看去,也是一呆,口中还念念有辞:“金子晃眼,银子傻白,那家伙可真的是——是是——”是了好一会,突的转头问老杨:“大哥,你瞧我一瞧,我可真的是我么?”
老杨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那匾,看了那匾,又转眼看那货郎:“是呀!那个是那个,我是我,你不是我,你才是你,而我不是我,你也不是我,我是什么人呢?”
两人呆呆地发了一会呆,却又都拍手大笑:“是了,你是你,我是我,那真是金的呀。”货郎的担子没手把住,从肩上滑下来,兀自不觉,两人傻笑着踢得那货架上的东西从架上掉到地上,又踩在了脚下,俨然两个失心疯了的疯子。
路人们总算也都发现了这千古难得一见的怪事,围住了那门口,那老鸨儿出得门来,张开了口,半天作声不得!
人们还在发呆,却听了小镇压那一头传来了一阵喝声:“你们闪开了!高管家到了!”
人们这才想起了平日两位高大侠法令极严,忙不迭地散了开去,一团人立时走完了,只有那老鸨和王八两人慌作一团,见了脸色铁青的高用和那一干手他朴刀的庄丁们进又不是,走也不敢,高用见了那块匾,瞪了这两口子一眼,叫声:“取下来。”
一个庄丁就走到了一个卖竹梯的小贩面前,也不说话,就要拿竹梯,那个给草帽压得不见面目的小贩却一把按住了他手:“你要怎的?”
那庄丁一怔,大声喝道:“老子用一下你的这梯子,马上就还你,他妈今天你别给脸不要啊,庄主他们心头正火大呢,要死的话你再给老子不松手!”
那小贩冷冷地道:“你说是庄主就是姓高的两个狗东西?老爷不松手你又怎的?”
那庄丁大怒,劈脸就是一拳,想要把他打翻在地,不想那小贩给草帽挡住了眼,动手却不差分毫,亮光一闪,一把小刀对了拳头直出,那庄丁的拳头给刀子一下插了个对穿,奇痛之下他不敢用力,由得那人把刀子向前送,那刀尖势头不止,又进到了那庄丁的左眼中,一松手,众人[这才见了那庄丁的拳头给刀子钉在了眼上!
那庄丁一声惨叫,这一下变生意外,那些人忙围了过来,用了刀就要把那小贩剁死,十来把朴刀立劈而下,整条街的人都惊得散了,只有了那藏春楼的两个老板动都不敢动,一帮干女儿平日能说会道,此时一个个都自个的房里把门关得死死的,只是两个人在门外四条腿弹起了琵琶,脸色比纸还白!
那小贩看了地上的影子就知道乱刀向自己招呼了,双手挥出,右手伸出一个指头弹在一把刀尖了,那刀那人身不由己地刀一横,帮他架开了三把刀,他还不觉怎的,那三个同伴却吃不销了,三个人虎口崩裂,流出血来,刀子落地,左手从刀的空中穿出,扣住一只腕子一扯,那人被他只是一带,手臂抬起,正好一把刀落下,将他的手砍下了。
血光飞洒,这一下更是叫人心惊,眼见了那人动手做了这么多事,却连眼前的帽沿都没有动一下,那高用就是再笨也晓得今天天是遇上高手了,高用本事虽不怎的,但总是作了这几十年的管事,见的世面总是不少,只一思索,便要想趁了人多打那小贩模样的人双拳不敌四手,从地上捡了把刀,抽冷子想要给那小贩一刀,不想刚只是走了一步,明明那小贩还在人群中,却不知怎的一下从中脱身出来,漫不经意的一个转身,自己手里的刀再也送不出去,却是刀背被那些小贩一把拿住了,小贩手一抖,高用手里一点都没有觉出着力,刀已是成了两截,那小贩拿了刀尖在手,只是轻轻向前一送一挑,高用脸只是略有些痛,那小贩模样的人已是一跃而起,平地上了藏春楼斜对了的那贞节牌坊,向了下面冷笑:“那块金子是我们的老大要了,你们谁他妈气动一动,今晚上我杀了你们的全家!”
众庄丁正待要追,却听了高用一声鬼叫:“我是怎的了?”
一回头,却见了高用一脸是血,那张脸皮竟是掉在了地上,喉头上还有一道极深的口子,里面向外汩汩的流通渠道血,吼声却如破了的风箱一般,眼见是活不成了。细细一看,高用的脖项已是给削得断了一小半,只是那一刀极快,着伤后竟还能说了几个字!
高敬还在等着高用取回那纯金的匾,等到是却是些庄丁和山下人们抬上了七八块门板!
高敬想要下山,却给高尊拦住了:“你怕他们不会找上门来么?庄上瑞在还要布置一下,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不可大意!”两人还在门外说话,就见山下走来了一个青衣少年,那少年一脸的木然。
那专司迎客的门房迎上去:“你是什么人?可有事么?”
那少年道:“我是泰山掌门江乾掌门人的弟子关松,奉了师命送一封信给高大侠。”
两兄弟听得清楚,那少年却是他们也认得的,平日对他们两人也执的是弟子之礼,这时明明见了自己在场,居然视若不见还一口一个我字,也不同自己见礼,平时倒也罢了,自然少不得要稍微叫那少年吃些苦头,但眼下双龙山庄诡异地冒出来一帮自己使出全力也没查到半点有用信息的敌人,显然不是为这些小事动气的时候。当下不动声色,看了门房说话。
“原来是关少侠,在下有失远迎,敞庄两位庄主就在里头,请少侠进来梳洗则个,这书信想是令师江掌门要少侠亲自交给二位庄主的,小人这就去禀报。”
那关松冷冷地道:“不敢打扰,我还有事,告辞!”
拿了信给那门房,转身就走了。
门房也是老于世故的人,见那少年脸色不善的走了,当下就把那信送了来给两兄弟。
高尊接了过来,信封上就是高氏兄弟收五个字,怔了一怔,随手撕开的封口,取出信纸:
泰山江乾致书高氏双侠:昔年大侠俞志坚舍身为国,天下无不感戴,尔等兄弟身受俞大侠数次救命大恩,竟受蒙古人收买,设计陷吾于不义,害死俞大侠于晋北,吾事后心恨不已,特于明日到尔处生死一战,我死心则无憾,诛尔兄弟而后自尽,则可厚颜见俞大侠于黄泉。
高敬看完了信对高尊道:“这是从何说起,姓江的是给猪踢了脑子么?”
高尊沉了脸:“你从昨晚我们这里给人杀了那些人再好好的想起!没有人给他撑腰,你当他真是为的给死鬼报仇么?这几年双龙山庄只怕已是树大招风了。”
高敬摇头:“纵只是我们声势过大了,那姓江的也不可能连了那件事也一同翻出来,这对他的好处简直同他所致的后果那可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两人坐了下来,想了好一会,眼睛一亮:“秦铁城!”
两人这一异口同声,一下就想通了,高尊道:“定是这样的,连南面的半边江山都给蒙古人拿下了,甚至文天祥都给捉了,这人自居正道侠士,在海外一定是坐不住了。只是这事他是怎么得到风声的,愚兄想不明白。”
“小弟也是如此,当年除了晋王府,那事却只有我们和地姓江的三个人呀,晋王还跟我们答应了事后灭了参与其事的那七个蒙古武士的口呀。”高敬想着想着不由大怒,“这不是明摆的了么?定是江乾那老东西给姓秦的说的!”
高尊正想说什么,却听了房上一个声音传了下来:“照打!”
隔了瓦面居然一把飞刀飞来直对了高尊的心口要害,刀来得极快,根本就来不及躲,也是高尊把那刀视若无物,只一伸手,那刀的刀尖已是给他拿在了手里,猛地一觉不对,那锋利的刀锋虽只是在他的掌心割了极小极细的口子,但他已明显觉出了自己接的是一把毒刀,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整只手掌已经全无知觉!
高尊这一惊吃得不小,右手忙接过了刀柄,拿了左手在眼前一看,这才见那细口处只一点血丝,却以那为中心一团紫淤向了周围扩散。
高敬想要上前,那给飞刀击碎的瓦片这时才落下来。
不等瓦片落地,高敬伸出右脚,接住一片,脚尖一挑,那瓦片向了发声之处直飞而起,跟着又把两人面前的茶盏当暗器打出去,这才有空去看高尊,见他脸色不对,及至看清了时,大惊失色:“大哥,你认得这是什么毒么?”
高尊没有说话,房上却传来了一处笑嘻嘻的声音:“不敢不敢,在下可不敢做你的大哥,这毒在下倒是认得的,但是在下就是不说。”
还是刚才那声音,高敬的三下回击要本就对他没什么用似的。
高敬忍不住脸一变,就要冲出去,刚一抬脚,又停了下来:“来呀,房上有贼,给我拿下了!”
一阵传令声,一群人拿了弓箭——正当了乱世,晋地上虽是元人已定了大局,但总有不少的人同蒙古作对,现下虽然两个给拥立的小皇帝都死了,连文天祥也给拿回了在大都,但地方上时不时的还有人趁乱做那些不好的只有坏人才做的那些不好的大坏事。高家备了这些弓箭就是为的对付这样的坏蛋和坏人。
高用还在山下就断了气,刚才高敬临时叫了一个亲信先管事,这时那亲信当真是新官上任,雷厉风行得不是一点点,一声令下,全庄所有的弓都到了这里,拿了梯子上得房来,却哪有一个人影?
片时间,那中毒的左手青黑肿胀,毒性都延到了腕脉以上四寸,高敬随手点了高尊左臂的穴道,不让毒发得太快,磕破放瓜果的盘子,拿了一片尖尖的戳破了他的皮肉放出毒血。
头顶一声风响,啪地又是一声,高敬立时抬头,房上的大梁上缠了一根绳子,而大梁不知什么时候给人锯得断了七八分,这下手之人当真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大梁正是将断不断,只要没有去动他,只怕那些人在上面站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什么事,但倘有人使了力——就如现在这样飞绳子缠住了用力一扯,就——房梁一声咔,高敬顾不上吃惊,拉了高尊右手向门外便抢了出去,可怜了十七个箭手在房上突地被一把老远地方飞来的一大把菩提子打得动弹不得,随了陷塌的瓦顶落下来,当时就被巨大的梁椽檩和打得只有三个伤重的人还活着了,那三个人只是挣了几挣,就昏死过去。
两人冲出了门,向前又是两个起落,这才听到那哗拉的大响声,回头时,才见得尘土扬起,两人吃了一惊,高敬却从怀里拿了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大哥,吃下去!”
高尊张口就吞了咽下去:“咱们先回书房。”
“两位庄主等等我呀1”从灰尘中一个要死不活拖声摇气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是大行家,听得这人声音虽不大,就如平时对面说话一般,隔了这么远,居然传到他们耳中却仍是字字清晰,中气十足,不是射了高尊一刀的那人却又是谁?
两人不由停下了脚,漫天的尘土中走出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人,那人用了黑布蒙住了头脸,连眼都蒙住了,口鼻和耳朵处却都留了个洞,然后就是一身的青衣小帽,手上一根棍子作了明杖,一步一点地向两人走来,“二位,你们中了小人的毒刀,你们不想要要解药了么?小人那刀上用的可是鬼郎中最近才配出来的东西,你们的一般解药根本就没什么用的。”
两人见了这人诡异的样子一怔,听了他的话更是匪夷所思:“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咱哥几个却是老相识了,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么?”
两人可没耐心去听他这等于没说的废话,身上没带剑,高敬向那人立了个门户:“朋友,明人不做暗事,快些交出解药出来,否则高敬便不客气了。”
那人一呆,仿佛很吃惊的样子:“是是是,小人马上就拿。就是这个纸包,两包药,白的外敷,红的内服,内服的要加无根水或者是童子尿。”
说话间就把那药抛了过来,高尊又是一呆:“你还是留下解药罢,否则今天朋友你是来得走不得了。”
那人一副受了冤枉的声音:“哎呀呀,大庄主你老人家说的什么话,你们二位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小人怎敢相欺,实话相告,那就是解药,倘若不是,叫小人断子绝孙给人乱箭攒心死成了肉酱给人拿了去喂狗好不好?!”
高尊自从见了这人,就只有发呆的份了,这人作事说话都大出他们的意外,手里接了纸包,却还是不信:“你岂有这样轻易就交出来的道理?”
那人唉声叹息:“说了半天二位大侠还是信小人不过呀,这样,你把那刀子给我好不好?”
高尊又是一愕,还是要信不信地把刀子扔给了那人,那人道:“二位大侠,你们看好了呀1。”
那人眼虽蒙上了,却分毫不错地伸左手的食中二指挟住了那刀,看得两人动都动不了了,那人命了那刀子在自己右手背一划,亲见了手背上流出黑血,接着毒性扩散,这才又从怀中拿了个纸包,一个小水壶,打开大包拆开一小包,却是白的,就撒在了伤口处,打开另一包红的,还给两人亮了一亮,这才倒在口中,拨了水壶的塞子张口就是一气,又塞回了木塞子:“这里还有一半的童子尿,给你们罢!”
那人痛得张牙裂嘴,用了药却就那样站定了,约一盏茶功夫,就见那人伤口滴出一阵阵的黑水,脸上痛得乱跳的表筋也停了,那人这才一拍手:“如何,小人说的是真话罢?”说着话,却已透出了极度的伤累,显然是那毒药太过厉害,虽是立即便用的解毒的药,几个时辰里却还无法复原。
高尊松了口气,高敬道:“大哥,你快去用药,这里交给我。”向了那人走去,脸上神色铁青。
那人仿佛感觉到了,冷笑着叹了口气:“老二呀,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刚把解药给你们交出来了呀,你还要拿我怎的?莫非以你的身份,会向一个中了毒的人下手么?”却又不等高敬答话,大声地道;“那龟儿子你还不出来么,高大侠要杀我了,我的妈呀,我的爹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呀1杀人了啊1。”
高敬向前只再走了半步,就觉了背后无声无息地掌风,不及细想,向旁便跃开了去,那一记劈空掌击在了一株杨柳上,立时打得那碗口大的树断倒下来。
高敬这一惊吃得大了,背后却哪里有人?
那人笑了笑,转了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背后出手的人也终是没有现身,高敬自忖不是暗中那人的对手,也不敢再有动作。
回到了书房,高尊刚好用好了药,见他进来:“那人有没有拿下?”
“那人走了。”高敬淡淡地道:“他还有帮手,我连那帮手的脸都没见到,但是那人只凭劈空掌就打断了一株树。”
高尊一呆:“有这样的事?那——”想了想,“这人做这样的事,为的什么?对我下了毒手,却又交出解药,实是想不通这人所为何来。”
“对了,那药没有什么不对么?”高敬虽是亲眼见了那人自己用毒解毒,总还有些放心不下。
“解药确是有神效,看来那人说这是鬼郎中最近才新研配出来的,这只怕还真不是假话,那样的毒,除了姓刁的老混蛋,天下绝没第二个人能配出的了。”刁刁生平认钱不认人,要钱不要命,只要你给钱,就是蒙古人他也照样连毒药带解药给你一份,高尊骂这人是老混蛋倒也不算是太冤枉他,“倒是这几年来没有见他了,若是找到他,以他那天下无双的医术,你我那年的伤只怕也早好了,实在想不到呀,那火药太厉害了,我们在那样的地方居然都震成了这样,倒是我们最先估计不足。”回想起了六年之前,两人还是忍不住一身的冷汗。
当年他们点了火药的引线后不久,刚听了一声闷响传来,却陡地铁屋中的桌椅什物连了两人都被地底传上的极强的力道震得弹起了三尽来高,好在两人心知那样的剧震不是人力可以相抗,顺势跳起来将了那股力道消去不少,而当那些什物落地时,连了桌上的杯子酒壶碗碟没有一件东西是全的!
虽是没给当场震死,他们两人全身的经脉却大受其害了,当场两人都是七窍流血,武功就剩下了不到三成,这几年虽不停的用功,却连了当年的一半还不到。
两人一起到那天的情形,心头就不可抑的发悸,外面传来了庄丁忙乱的声音,这才两人想起了正事:今天这么多的变故,怎的走神了?
高尊看了看左手,问道:“二弟,江乾明天要来那是不虚的了,刚才老邹来跟我说,他们跟了那姓关的,却给那小子发觉了,当即动手打断了跟上去的高平的手脚。你看我们怎样应付?”突地回过神来:“说不定刚才的那些人是姓江的找的帮手!”
“此事大有可能。”高敬跟了也就省悟,“那可不好办了,你我两人若是几年前,那姓江的自是不在话下,现下么?只怕要费些手脚了,刚才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来呀!”说话间一提声音。
外面一个人走到门口:“二庄主有何吩咐?”
“叫他们不用去山下拿回金匾,现在有要紧的事。快去!”高敬道。
那人应了声,匆忙地走了。
这一夜,双龙山庄上下火把通明,却没有人来犯,静静地就过了这一夜。
但是高氏兄弟并不轻松,一天之中死了四五十个人,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了,没有人再敢言笑,高敬本是要想把家眷送到安全的地方的,可是高尊道:“现在我们分不出人,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若是在半路上中了毒手那可就追悔不及了。”
高敬出了一身汗:“不错!”
高尊冷冷地道:“姓江的那老王八蛋安排得好不厉害,突地就要我们明天决战,叫我们别说是来不及约人,便是要想转移了家眷也根本来不及,什么都没法子准备。而我们连他找了什么帮手都一点知道,明天只怕是不好应付!为防万一,我已把千里和小兰都点了穴道藏起来了。”
高明欣却是高敬的女儿,高氏兄弟两人都少有所出,老大一个独子,老二一个独女,就此而已。
高敬点点头。
高尊却长叹了口气:“只是千里,若是明天我死了,不晓得他会不会不赌我的气。这几年他连门都不出,学业武艺两样全都荒废了,真是想不明白,怎的就是这样的性情。”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门房上就来人了:“禀庄主,泰山江掌门已到了山腰的青叶坪了,打发人来说,若是庄主要想——”想了想却又不敢直说了。
高敬冷笑着问:“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们没什么好话么?那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道:“还有,江乾那老儿带的就只是泰山本门的弟子,他的儿子也来了。”
高敬问:“你们可瞧出了有什么扎眼的么?”
门房道:“没有什么人扎眼,都是泰山派的那些人,差不多都是认识的。”
高敬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高尊道:“那老东西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分明就是蓄谋而来,说不定昨天的那些人就是!用药毒得我功力大减,定然是怕了不是敌手1无怪昨天晚上一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这老东西为的什么?”
高敬还是只有摇头:“我们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高尊仰头眼里却什么都没去看:“那我们这就去罢,也早点知道他为的什么这样了。”
青叶坪上站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最老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就是泰山的江乾,明明生死决斗在即,他脸上的神色却极是心不在焉,又像是有极为难的事。
见高氏兄弟带了一群人来,张了张口,分明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又忍住了,眼中带了藏得极深的死灰色,漠然地道:“来了么?来罢!”
他身后的众弟子想是早得了他的约束,没有一个说话,连了他的儿子也一脸古怪的表情,嘴唇上却被咬得出血了。
高氏兄弟也看出了江乾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总没说只是那五个字,使得他们准备了好的许多要说的要问的话却一下子觉了问不出来也说不出口,江乾一手举了刀向前一亮,高氏兄弟相视一眼,都拨出了长剑,却有种给蒙胧在鼓里的感觉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乾的儿子江伯良却张了张口,终于喊出了一声:“爹1。”
江乾脚下不由一停,身子一震,却没回头,刀锋向外横划而出,这一刀出手,分寸全无,方位不准,这一刀之后高氏兄弟却不由一怔,没有出手。
江乾吼了一声:“你娘的!”这一声之后,泰山的断魂刀法展开,用的尽是进手招式,根本不留退路,瞧得泰山派的人一个个胆战心惊,他们却见了好几次高氏兄弟分明是有机可乘,不知道怎的总是错过了去,要说是他们对江乾手下留情,一想想连了当年大侠俞志坚救了他们三次都给他们下手杀了,那就也是怎样都不可能的!
高氏兄弟用的是两人联手流星剑法很是精妙,总是吃了当年那一记大亏,两人功力本就不到从前的一半,昨天又给人一刀子销去了几分,因此当了江乾的全力进攻,却不敢有一下子的硬打硬接。老头子刀法也着实霸道,迫得两人连连倒退,脸色惨白,不想这几年这老头的功夫不但不曾给渐老的时间磨去,反倒比从前更有进境,出手也比以前老到。
高氏兄弟连夜就在这地方作了手脚步,不知是不是给他们看破了,这许久江乾根本就没有上当。好在两人虽是现在武功大损,但毕竟高明过,眼光却在,总算数次先机识破了对方的杀手,而且两个时辰里还不会至于败下,这样的全力进手,只怕江乾过不多久体力就会耗尽了,那时才有他们的取胜机会。
高氏兄弟咬紧了牙想要撑到江乾强势进击的尽头,却那江乾不知怎的,口中大呼酣战,手里的刀越用越快,见他双目尽赤,两人不由骇然。
高氏兄弟还是只以游斗为主,但总有时是避不过的,不免了刀剑交击,震得长剑几要脱手。
斗到分际,江乾一声大喝:“着!”凌厉风发的一刀自下而上反身倒撩,这一下当真惊得两兄弟面无人色,眼见高尊就要给这一刀斜劈两段,不想江乾脚下后踏着地时却踩得虚了,身子一歪,那刀锋却从高尊头上削过,离了他的顶门足有一尺,江乾不防有此,全身空门大路,要害尽在两人掌握中,两人心意相通,齐地一式流星过天穿云式,高敬自后而前一剑穿心而过,高尊一剑从江乾左肋剌入,右胸透出!
场上一时所有人都惊得呆了,没有一个人出声。高敬得手了还在欢喜,不想江乾又是一声喝:“着!”一刀回拖,要割高敬的项上要害,高敬一个藏头,不想江乾刀一回手飞快一个掉转,快若闪电一刀从高敬胯下向上直劈,临死一击,力道陡地消失,刀停了在高敬的小腹中。
两方众人大乱,一拥而前,就要乱斗,却听了山下一声仿若炸雷的断喝:“秦铁城在此,山上众人住手!”
陡地听了秦铁城三个字,惊得高尊连身在何所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站在哪里发呆,一任了高敬的尸身木桩一般倒下,江乾对那他那无奈和狰狞的双眼,喷在他身上泉一般涌出的血水,也都不觉了。
江伯良一干泰山派的门人抢上来,围住了江乾的尸身不由痛哭失声。
也是这些人给一和串变故惊得呆了,明明顺手就可以轻易杀了高尊,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山上这里传来了一震噼噼啪啪的声响,转眼看时,那正是从庄上腾起了一股黑烟,竟是有人纵火烧庄了。
高尊还是没有动。
秦铁城的声音虽到了,却是他内功极深,老远都能送到,他的人还没有到,山上却下来了一群人。
前面一行是两个唢呐手一身是红,嘀嘀哒哒作了前导吹将下来,接了便是四个人抬了个滑杆,上面坐了个左手拿了刀子,右手抓着支笔的人,那人上身精赤,下身鼻犊短裤,一个斗篷盖住了脸,左脚光着,右脚却是只大号的女鞋,还有个人拿了一精光闪闪的精钢蒲扇给那他扇风。后面两个人提了水火棍,再有两个人拿了“肃静”“回避”的牌子。
那唢呐吹得只是一个长声的嘀的重复,当真狗屁不通。
江伯良见了那一行人,住了哭声,走到那一群人面前;“大王,小人父亲已是去了,小人还求大王恩准将父亲带回泰山下葬。”
滑杆上那人的声音从斗篷中出来:“那好,你们回去罢!”
高尊一呆,还没说话,却听了衣声猎猎,这半山的青叶坪上已是多了个人,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神采照人,长相虽是平常,但全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令人舒服的感觉。
高尊一见那人,又是一震:“秦大先生,你来了?”
那秦大先生一瞪眼:“不是要你们住手了么?怎的还要打!”
高尊明明是当时形格势禁,由不得人停手的,却一字都说不出来。
却是山上下来的那找了回避牌的人冷冷地道:“秦大先生好大的威风,真是你娘的放屁,比狗还臭!”
那人自己出觉了这骂得有些让人头晕,还补充了一句:“老子骂的是你,姓秦的王八蛋。”
秦铁城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就到了那人面前,想要给他一记耳光,不想那人手一翻,戟指就对了他的腕脉点来,右一晃,想要避开,不想一条水火棍也用上了点穴的路数,问自己的笑腰至将台,他一上手未免轻敌,不想遇了这两个泼皮一样的人都是高手,他机断极快,眼见不能得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人已向后闪开了丈余,正退到投滑杆的前面右边那人身侧,那人想都不想,也不见他腰马动作,直直地一拳就打他的脸上。
就在秦铁城要想招接的同时,滑杆上的那人道:“老子要睡觉了,苦瓜脸,别乱晃1。”
那出拳的人笑着应了一声:“是!”
手在滑杆上那人一开口就停了,这人一个好字出口,拳头才从停顿处向前推出,秦铁城本当那人要停手了,见势起手一格,咯一声响,两人竟是平分了秋色,这一下子可真是大出秦铁城的意外,惊得他连那泰山江伯良给他作了一揖后转身下山都浑如不觉!
那苦瓜脸不想这一拳出手也没占了些上风,脸上虽是不动,眼中却没有了那自负的笑意,忍不住喝了声采:“好!”
秦铁城脸若死灰:“想不到秦某离开中原十年,竟有了这许多的高手出世了,阁下武功,秦某佩服。”
那拿了回避牌子的人却叹了口气:“那你倒不用客气,你的功夫也算是很不错了,这里只怕除了我们老大,根本没有人能占你一点便宜了。”
休说是秦铁城,便是那迭经变故的高尊听了这人这样的口气,也惊得呆了,这些人武功极强,偏生他却一个都没见过,一个都不认识。
秦铁城和高尊齐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拿了锋刃极薄的精钢蒲扇的人看了高尊的眼中现出一丝落漠的笑:“我们是什么人?你不认识了么?老熟人,老熟人,真他妈的可以说是熟到吃下去都不会拉肚子了,高大侠,你老人家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秦铁城可不是高尊那样一见了这些人武功奇高就心虚的人,冷冷地道:“在下总是从没见过你们的,为的什么见了我就骂我?”
高尊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发呆。
那骂了秦铁城的人却笑了,笑意中透出了看透世事后心灰意冷到深入心髓的冷淡:“骂你?那还是轻的,若是真要和你算帐,你只怕自己都要马上找把刀子子自己杀了。你想一想,你这王八蛋倒底作这些年来作过些什么事?是不是该死?”
秦铁城一见那人的眼神,心头一震,再一环视那些执事,眼中竟是无一例外的绝顶透心的死心,心知这样的人就是放了屁只怕都会比他见过的那些许多大侠拿了自己十八代祖宗来起的誓还可靠百倍,而且这样的人,别人只怕就是跪在他们面前送上千百的金银求他们骂自己一句他们都未必肯张口,想了想:“在下实是想不出来,但是尊驾等人这样说,那定是在下该死,还求各位明示!”说罢深深一揖,脸色极是诚恳。八壹中文網
一个拿了水火棍的人道:“其实呢,就是这几年你什么事都没做,使得一代大侠俞志坚受害身死之后,连了他们的骨血也历说的险难屈辱,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该死?”
秦铁城身子一震,竟跌在了地上,则声不得!
“大哥,大哥——照儿,大哥死了!照儿,照儿!”
高尊一刹时间脸色比纸还白:“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扇风之人声冷笑:“我们胡说八道?你不认得我们了倒是没什么的,只是你竟会不记得我们了么?”说话一完,身子快若闪电一般穿入了双龙山庄的那群人,寒光如练,一发即收,寒光消失时那人已是回到了原地,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高尊转了眼去看自己的那些人,这时才见了有四个人的脸皮竟从脸上脱落了下来,血糊糊的脸上这时鲜血直流。
高尊一呆,想起了什么,却又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是这样的,是,这鬼梦怎的死都醒不来!我这是作梦,是了,是作梦!”
秦铁城汗下如雨,身子发抖,高尊呆呆地发呆,烧了双龙山庄的那伙人只有滑杆上那人打起了呼噜,余人都仿佛是定住了一般,冷冷地笑着看高尊。
高尊呆了不知多久,忽听了一阵惨叫,竟是有的人眼珠子给人硬生生地抠了出来,有的肚腹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青色的肠子远远地拉了出来,牵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人一手的血,手里总了一把肠子的头,两手死命了捏抓。脸上全无表情,好像他牵的本来就只不过是拴了山羊的一把绳头!
双龙山庄上一早跟了两人下来的庄丁,竟连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一个个倒地或是呻吟或是惨叫,那些着了毒手的人一个个都还死不了,那声音在这盛夏将午时分听来也分明就是鬼域里传来的。
这时秦铁城牙齿打战,大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秦铁城刚一昏死,滑杆上人影一闪,上面的那人已是抢到了秦铁城身边,哭声道:“秦叔叔,秦叔叔,你醒来,我是照儿啊,我不生你的气了,你醒来呀!”这时才见了他斗篷扔到一边,分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高尊一见那少年的模样,登时如同见了鬼一样:“你你真是是照儿?!”
这话出口,终于相信:十二恶人没有死!先前他见了不要脸剥人面皮,还只是当是十二恶人的朋友来报仇了,当年的十二恶人聚首,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六年之前虽是剿杀了他们的手下,没见他们一个亲人同门来复仇,这几年虽是有些耽心,总算也放心得下了,刚才也真是当来的是十二恶人的门人之属,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十二恶人声势极大,连了元朝的兵都不敢轻易去惹,就死都不信以这些人的性情,竟会做了轿夫家人之类的下贱之役!
一见了那从滑杆上疾射而下的那少年,他就明白了五六分了:十二恶人还在世上,只怕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如今的这个少年动的手脚!这事想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如今总是由不得他不信了,只是他死都想不通,自己明明对这少年有了防范,怎的还是没有防住?
高尊心有所想,禁不住就向了那少年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脱身的?”
俞文照这才一抬头看他,眼中那怨毒瞧得高尊这样的人都打了个寒噤,却总没有跟他说话,却向了不要脸道:“你们不是恨了这些王八蛋五六年了么,怎的还不动手?莫非是忘了给他们围杀的那些手下?丁七郎他们现在都还在太行山石洞里头每天被人拷打了要问出你们积聚的钱财,你们不晓得了么?”
当年十恶人才一到双龙山庄,武林各大派便联手向鬼愁谷丁高天他们下手,先是叫人诈入去送了假信骗得那些人来营救十二恶人,半路就中了伏,只怕那些武林正道中人杀他们镇日价骂得要死恨得要命的“鞑子”都没那次那样齐心合力。结果死了上万的人,活捉了那些头目,却正是各派存了心想要得到鬼愁谷数年收积的钱物,但无论怎么拷打,却总是问不出来,却又明知那些头目知道下落,总是不死心,都知道,一旦查出来了,那笔东西分下来纵不能富可敌国,却绝对是一笔天大的富贵!
十恶人也曾潜进去看过,见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但机关都是绝户机关,一旦触发便不可收拾,不好轻易出手,而且这几年俞文照为了要练功夫,也不许他们去。
但若这些人真要去的话,俞文照也拦他们不住,最主要为的就是钱独脚的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
高尊看着肚子痛过来点了他的穴道,连手都不敢还,屠还原却一把拖起高敬的尸体,除下衣衫,取出了菜刀,一刀一刀地割下高敬腿肚子上的肉,高尊想要嚼舌头,肚子痛却掣出一把匕首,自己拿了刀身,把那柄撞入高尊的口里,这一下干净利落,一口的牙都打落了,却给刀柄堵在口中,吐都吐不出来,顺手一拳打落了他的下巴,再一伸脚尖,死命了踢要那些不是要害的地方,踢得他在地上打滚,边滚边吐,吐得先是早上蒸饺,跟了是隔夜的酒肉,再就是一阵酸水,酸水后是苦水,苦水过了是苦胆,苦胆后来和了血,四肢和经脉却全然不灵了。
秦铁城昏迷中听了有人叫“秦叔叔,我是照儿,我就是照儿啊。你醒来”,悠悠地醒了来,看了眼前陌生的少年:“我这是怎么了,照儿?在哪?”
俞文照哭着:“秦叔叔,我就是照儿,你不记得了么,我三岁那年你给我了一块刻了长命百岁的古玉呀,当时你自己都说了自己这礼送得不伦不类,定要想法子再给我送一样像样的东西的。”
秦铁城一怔:“照儿?”细细看了他脸,“你真是照儿?你爹妈呢?他们怎的了?”
俞文照大哭了道:“我爹妈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就是高尊和高敬这两个畜牲做的,他们后来带我到了这里还要杀了我,我要报仇。”俞文照哭得喉头都哽住了,又过了半天,才缓过来,“他们欺负得我好苦,后来我连你都恨上了,恨你只在海外,连我都不照顾了,任我被这些人每天都打。刚才我也不想理你的,但是你听了我爹死了都昏过去了,秦叔叔,秦叔叔,我不怪你了,真不怪你的了!”
秦铁城听得难过,抱紧了俞文照,自己也忍不住哭了,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秦铁城才拍拍俞文照:“照儿,是我不对,你别难过了。”
俞文照一把挣开他的手,大声道:“你瞧瞧,我身上这么多的伤,你就没见么?从七岁开始直到六年前,我每天比狗都还不如,他们要踢便踢,要打便打,你看我这里,是他们放狗咬的,这是他们用柴头顶了烧的,我额上这里,是他们推我撞在墙上撞的,这里是他们逼我上山砍柴摔的,这里是他们用炸果子的香油浇了,你看,这些疤,你就都没见么?我爹娘死在他们手里算是活该,可是我就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惹了谁了?你说,这些年你就能那样安心自在!”说着话猛地向后一跃:“你们给我把这姓秦的马上杀了,老子不想见他!”
秦铁城听了这话,心头尽是难受,呆呆地看了俞文照,心头蓦地涌上一种哭都哭不出来的心伤,还在出神,从林中走出一个倒提大砍刀的中年人,那人走到了秦铁城面前,沉声道:“秦大先生,我叫王砍。我们是江湖上的十二恶人,令侄是我们的大王。”
秦铁城道:“好。”
王砍道:“当年我们才见到我们大王时候,他那样子当真让我们都想哭。你知道不?”
秦铁城正想说话,却听了俞文照的声音冷冷地道:“你是要同他叙旧么,废他妈那么多话做什么?把他杀了。”
秦铁城听得俞文照口音含混,一眼看去时不由大骇:屠还原把高敬身上的肉一片片地片将下来,俞文照正一片片血淋淋地拿了那肉到高敬的创口本醮了血向口里送,口中还在嚼动。
王砍向了俞文照冷冷地道:“姓秦的是你叔叔,不是我的,为什么要我来杀?”
俞文照跳起来,瞪了王砍半天:“酸丁,你杀!”
大才子抬头看了天,想了一会:“大王,小的去年拉肚子过,动不了手。”
俞文照又去看吸血老张:“你不渴么?这里现成有个活人,不正合你的口味么?”
吸血老张似笑非笑地道:“对不住了大王,小人的嘴巴只怕过不了十年就要生疔疮痔疮坐板疮,下次,下次!”
眼睛看向石掏胆,石掏胆一拍心口:“只怕除了我,他们都是不想动手了,大王,你就早该叫小的上了。”石掏胆杀气腾腾地走上前,举手劈脸就是一拳,秦铁城动都不动,脸色冷若死灰,却见石掏胆一拳离了对方的脸还有两尺,脚下就踢在了一个小树只指头大在地上只有寸余的根上,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哎呀呀哟地把叫个不停,像是他今后再活不过三百年都是从这里留下的病根一样。
俞文照气得直是跺脚,一脚下去,陷入了脚下的青石中将近一尺,屠还原道:“大王,小人正忙,你请放心,有空我一定把这姓秦的杀了给你来吃了,我早就瞧这姓秦的不顺眼,你看他长的这个样子,就一定不是好人,我最恨坏蛋的了。你等好了,我一定杀了这厮,你们——”伸了刀锋指向了杜牵肠众人:“你们谁他妈要是跟老子争这差使,老子就跟谁玩命!老子可不像你们那样软蛋脓包,什么货色嘛,真是丢人现眼还没出息!”
吴没骨头瞪了屠还原半天,气呼呼地道:“你——你真是欺负我胆子小么?”又向了俞文照,连打躬带作揖,“大王,我我,我——只要练好了天山派的寒冰掌,那败类——”一指屠还原,“我杀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这时,山上又奔下来一个人,却是乔断手,他左臂齐肘都没了,右手提了极大的布包,一路叫着:“大王,我把姓高的那小王八蛋阉了,还连他的两条膀子都有砍下来烤熟了,来试试,小人的手艺,那小子手上的肉还真是不错,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杀了那小子,留了他给你长出胳膊来,大王你可就有的吃了,那小娘们小人本是想要把她剥光了自己用上一用然后卖到扬州去的,可惜呀,才脱了她的衣衫他却咬了舌头了,只有把那小妮子洗剥干净了一并烤好了在这里,大王你尝尝鲜?!”
高尊本来就被炮制的吐血了,一听了连了自己的儿子侄女都受了这样的毒手,心头一恶,喉头发甜,张嘴就是一大口的血,吐血后想要说话,却终是说不出来,肚子痛冷眼看了他,眼中尽是怨毒之色:“你想想自己的手段,比我们怎样?今后有你受的!管教你三年都死不了!”
俞文照气急败坏了半天,转身看了秦铁城:“你滚,我再也不要见你,我死都不要再见你!你滚啊!”
秦铁城神色惨然,他心知此事不能怪俞文照心绪反复,这差不多十来年他在海上也听过十二恶人的名头,及至见了,转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些人若真是坏人,那天下就没有一个好人了!以那些人的身份都说了他们一见俞文照都想要哭,那当时俞文照的情形定是苦不堪言,这时见他赶自己走,心头凄然,转身要走,却想起了一事:“那我大哥他们在哪里?”
钱独脚看了看俞文照:“你见我们老大这样子了,不如以后说罢!反正人都死了,有什么用呢?”
秦铁城一呆,再不说话,转身下山去了。
待得秦铁城走得不见了,俞文照身子一晃,人已到了高尊的面前,提着的拳头只是格格地响,脸都扭曲得不成人样了,高尊倒盼了那一碰拳来得快些,不想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却忽地笑了一笑,轻轻放下了手,又轻轻寺叹了口气,轻轻地对了肚子痛说了声:“带他回鬼愁谷去!”
高尊只恨不得自己立时死了,又哪里能够?他其实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虽惊于那俞文照武功之高,但料到了是十二恶人教出来的,也不怎的吃惊,刚才那一记高举轻放的拳头,才真是把他惊呆了,一个少年怀了如此深仇积恨却能忍下来,轻轻地了事,这等韧性城府,只怕那些活了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再活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比他不上,若是他再在江湖中行走了四五年,天下只怕就没一个人是敌手了。
俞文照哼了一声,向了山下小镇压上走去。
钱独脚问:“大王,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