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块。
再下一块。
雪山之中，顾墨面色阴沉，一块块地触碰着记忆冰晶。
神秘，外神。
这些存在令她平静已久的内心再次泛起波澜。
人类在神明面前的弱小与无力，她见证过太多。
即使有着神之眼，即使有元素力…
人类，终究赢不过神。
她很清楚，也正因如此，她恐惧。
她恐惧这个自己留下过痕迹的世界也会步入毁灭的结局。
她疯了似的在冰晶中追寻神明的线索。
终于在雪山至深前的最后一步，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
…………
少女跪坐在地上，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风雪已经笼罩芬德尼尔整整半月，而芬德尼尔的王，少女的父亲也整整半月未归。
古城的记事者，名为乌库的忠仆推门进入，他跪在少女身旁，用悲痛的语气诉说着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公主，陛下他…因渎神遭受神罚，下落不明。”
少女瞳孔颤抖，她难以置信。
“怎么会？！父王他明明是最信仰神明的人。”
“乌库！我要去白树！去祭拜白树！”
“白树的庇佑会保护芬德尼尔平安，白树的庇佑会保护父王回到我们身边。”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白树，那棵给予芬德尼尔保护的白树。
父王告诉过她的，芬德尼尔的辉煌离不开白树的保护。
她匆忙地赶到树下，迎接她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白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凋零。
少女哭诉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坐在白树前，任由泪水流淌。
皇宫内，王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在树下哭泣，她缓缓闭上眼睛，摘下了头顶的王冠。
“乌库，辅佐公主继位。”
“本后…不…老身将会重掌主祭之位。”
“老身会再次登上雪山之巅，向我们伟大的神祈祷。”
“芬德尼尔，绝不会消亡。”
新的主祭带着人民的期待登上山顶，独自面对风雪肆虐的高天，乞求着神明的垂怜。
整整七日的跪拜祭祀，神明的视线终究没有降落在摇摇欲坠的古城。
“吾神…你终究是抛弃了我们吗…”
女人脸上满是苦涩和绝望。
主祭消失了。
消息传回皇宫，传到了刚接过王位的少女耳中。
少女悲鸣着，派出人手寻找。
却是一无所获。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大长老叹息道。
少女闭上了双眼。
“母后绝不会抛弃芬德尼尔。”
“继续找，哪怕只是…母后的骸骨。”
她比谁都清楚，寻回母后的机会渺茫。
可她不愿放弃。
她来到银白古树前，古树仍旧在飞快凋零，树根的裂缝中渗出液体。
少女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让古树重新焕发生机。
但她从未放弃。
某日，芬德尼尔来了一位叫伊蒙洛卡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强力壮，或许是母后寻来的救援。
少女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她亲手把星银巨剑递给了勇士，希望他能斩开风雪，拯救芬德尼尔。
做完一切，她独自走出王宫，走向山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山谷深处，一只受伤的巨龙隐蔽在山谷的角落。
少女心中莫名有种亲切感，走上前去，用手轻抚龙鳞。
巨龙没有反抗，它在少女的情绪中感觉不到恨意。
少女唤巨龙为杜林，与它立下约定。
少女与巨龙的友谊，在寒冷的冬夜发芽。
然而，将死的巨龙和亡国的公主，两个悲剧交错却没有焕发奇迹。
异乡的勇士一去不回，古国的子民难耐严寒，举家搬迁。
皇宫之中，少女唤着忠仆的名字。
“乌库叔叔…带着他们离开吧，寻找新的家园。”
少女眼神中满是悲凉，乌库没有动。
“不，殿下，我不会走。”
“我是芬德尼尔的史官，我理应见证这个国家直到最后一刻。”
“直到最后一刻，你仍然是我的王。”
少女苦笑一声，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她虚弱的摆了摆手。
“殿下！”乌库惊呼。
“无碍…”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她走出宫外，倚靠在杜林的身上。
“杜林…你知道吗…”
“很久以前，我认为芬德尼尔是世界上唯一的净土。”
“我以为神明是仁慈的，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啊…可我辜负了人们的期待，辜负了父王和母后…”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王。”
“我很久没做过梦了，每到深夜都会惊醒。”
“我睡不着，也不能睡。”
“杜林…我不甘心啊…”
“为什么神明就一定要支配人类，为什么我们的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杜林…”
少女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很久没看过蓝天和绿地了，可以告诉我它们什么样子吗？”
“我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来自芬德尼尔的末代之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吼！”巨龙悲鸣着，直冲天际，天上乌云汇聚，冷眼旁观的神明终于舍得显露神威。
雷霆毁灭了芬德尼尔的一切，击碎了巨龙摇摇欲坠的生命。
……………
顾墨抬头，眼神中满是淡漠。
那是对神明的淡漠，也是对芬德尼尔的同情。
手中的记忆冰晶破碎，身后传来阵阵炸响。
曾被她触碰过的冰晶碎裂成片，又再度汇聚，凝聚成了一块巨大的镜。
顾墨唤出了迷迭香，一剑刺穿了镜。
碎裂的冰晶在空气中留下道道冰痕，如茧一般包裹了顾墨。
当眼前的场景再次清晰时，顾墨已经到了一处浮空的岛屿上。
岛屿半边为纯白的雪，半边为寂静的黑。
一只巨龙立于两界交地，在它的身后，是一个冰封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少女，闭着双眼，看不出半点生机。
巨龙正是杜林，旧日的魔龙。
而它守护的少女，正是芬德尼尔的末代之王，那位少女。
顾墨一眼就看出了这里是幻境，而且是置人于死地的杀镜。
杜林见到来人，怒吼一声，声音中满是悲戚与孤寂。
她长叹一口气，举起迷迭香，剑锋直指杜林。
“芬德尼尔的残念，交给我吧。”
“我会带着你们的愿望…”
“向天举起反抗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