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终章(三)永不分离(1 / 1)

“你们快看那边!是谁在放灯啊?”

“今天是什么节日嘛。怎么会有人放这么多灯?这得多大的手笔啊。”

“我猜是哪家的痴情男儿为官家小姐点燃了这么多盏灯。”

“真的好浪漫啊。若是有人愿意为我放飞这么多明灯就好了。”

“你就别想了,这些东西啊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才玩得起的。就你那泼妇的样子,公子哥哪里受得了。还不如安安心心地跟着我。”

在一片议论声中,上千盏明灯缓缓升起,将整个奉天城照亮。

江水的倒影中,将每盏灯火的形状荡漾开来。

奉天城很快就被笼罩在一片橙红色的灯火之下。

不少人都不由得被这片盛景所吸引,他们停顿住步子,双手合十许愿。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响。

“你们快看啊!是公主放飞的!是公主为宋将军放飞的灯!”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手指的方向。

只见,每盏灯下面都挂着一个祈愿符。

符上写着:愿吾夫宋澈能早日痊愈。

灯越飞越高,直到隐没于漆黑的云层之中。

“公主殿下放飞这么多灯是不是想让神明看见她的祈愿?”

“我觉得是的。又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神明肯定看到了公主的爱,宋将军一定明日就会好起来的。”

在喧嚣中,沈安瑜站在桥头,抬头望着被灯火点燃的天。

梦里,宋澈也是如此为她点燃了这么多灯。

现下这样的情景与梦中的三川城倒是奇迹般的重合起来了。

“公主,灯都放完了。我们回宫吧。”

莲儿累的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若不是考虑到公主受的都是皮外伤,她绝对不会跟着一起这般胡闹。

也不知道等到了明天皇上知道这件事以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今日,她们又又又是翻越宫墙跑出来的。

宫墙建筑的很高,公主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砖头和李念儿那个专出坏点子的家伙里应外合翻出去了。

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这宫墙早晚要加高一米的。

到时候再想出宫就只能考虑钻那个又小又臭的狗洞了。

想着想着,莲儿就有些头疼。

若是如此,她说什么也不要再跟着公主一起钻那个狗洞了。

“好。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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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内。

一个容颜精致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无力地躺在软榻上。

他白色的里衣被血染成了红色,胸前的伤口因为外翻使血肉与布料粘黏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以往只需要小心地分离血肉与布料便可。

奈何伤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一时之间所有太医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去晦焦急地站在圆桌旁来回踱步。

见老人退了下来,他忙走上前问道:

“张太医,宋将军情况如何了?”

“皇上,将军这个情况,若臣年轻时还能分离。但如今臣老眼昏花,恐会伤到将军重要的血脉啊!如今这般,安和公主尚且还可以一试。”

“可安瑜现下双手还未痊愈,这......”

沈去晦欲言又止。

他惆怅地望着床榻上的男人,眼里尽是担忧与焦急。

且不说宋澈是安朝的英雄。

这孩子自小就过得苦。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上天却给这孩子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

他可以说是看着宋澈长大的。

十年来,宋澈尝了多少苦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却要遭受如此折磨。

他直接坐在木椅上,整个人都烦躁到了极点。

“皇上,不如我们重金悬赏召集民间的游医试试?民间的游医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或者,臣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公主可以服用一些川芎止痛,再来为宋将军行医。

疼痛会影响公主行医的手法,但若是疼痛消失,自然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只是这样的话,公主的手可能就会恢复的慢些。”

张太医头伏在地上,汗珠不停地从额头间滴落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宋澈在皇上到底有几分重要。

毕竟当年的宋家先皇说要诛九族就诛九族了,也不知道今时今日的皇上会不会和先皇一般。

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声名显赫、实力强大的将军在他眼前逝去,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虽说提出这个建议可能会掉脑袋,但他还是要说。

沈去晦头猛地抬起来。

这样也不是不可。

两相权衡之下,当然是宋澈的生命更为重要些。

昨日月儿还在他怀中哭了许久。

当初宋澈割自己的血手给安瑜喂血的场景,一直让月儿记忆深刻。

宋澈对他们沈家有恩,安瑜做些什么回报也是应当的。

他刚要下令,窗外的红火登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无数盏天灯放飞在高空之上,昏暗的宫殿都被这片红火渲染成了橙红色。

“这是?”

沈去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玩的真是新鲜。

现在求爱都这么声势浩大了么?

他当初怎么就没有学这么一招为月儿放飞天灯呢?

若是他当初也这么做了,月儿岂不是会被感动的梨花带雨?

“回皇上,这是公主殿下放飞的孔明灯。每一盏孔明灯之下还挂着一张祈愿符。符上,符上还写着......”

小太监欲言又止。

宋将军与公主殿下虽有婚约,但两人毕竟还未完婚。

有些称呼私下里说说倒也算了,若是人尽皆知,多少是有些不合礼法的。

沈去晦气的眼皮子直跳。

这丫头小时候是个听话的,长大后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要不是被朝中的政事和宋澈的伤情牵绊住了手脚,他非得把这小丫头片子捉回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那么高的宫墙,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翻越的么?

若是不慎摔下来了,又该如何?

真希望宋澈赶快痊愈,把这个疯丫头赶紧娶回家。

他压抑着声音里的怒火,压着声问道:“写的什么?”

小太监吓得身子直发抖。

他坚信要不是宋将军现在还在昏迷着,皇上现在恨不得要杀人。

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公主在祈愿符上写着:愿吾夫宋澈能早日痊愈。”

沈去晦揉了揉眉心,幽幽地叹了口气。

罢了,若是他也会这么为月儿做的。

宋澈值得安瑜这么为他做。

“算了,先把公主喊回来吧。”

“是。”

小太监匆匆离去。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

宋澈缓缓睁开双眼。

强忍着胸口的痛苦,他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漆黑的夜被万千灯火照亮,三千盏明灯在黑夜里宛若一朵朵绚烂的繁花引人向往。

这是公主为他放的灯啊。

三千明灯亮,可以让人复生。

公主这是祈愿他能长命百岁。

下一秒,男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等沈安瑜赶回合欢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张太医和沈去晦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沈安瑜见状,只以为自己偷跑出皇宫又被发现了。

她忙低头认错:“父皇,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跑出去了。我知道您是害怕我从宫墙上摔下来。您是担心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着,少女还伸出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双手轻拉着沈去晦的衣袖。

她的声音柔软,饶是任何人听了都不由得心软几分。

沈去晦脸色稍稍缓和。

“行了。没人和你计较这些。越长大越不像话。宋澈现在情况危急,安瑜你可愿意服用川芎后,为他医治?但是有一点要提前说好,你的手日后可能会愈合的很缓慢,甚至还没有知觉。”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沈去晦故意吓她的。

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天天要学男孩子翻墙。

若是她跟他说清楚是为了宋澈放飞天灯,他能不同意么?

真是胡闹。

沈安瑜闻言,连连点头。

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阿澈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左右不过是一双手而已。

再者说,她学医本就是为了治愈阿澈的双眼与容颜的。

没了知觉,顶多是不能行医。

沈去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进去吧。桌上的药已经备好了。你的箱子张太医也给你拿过来了。都在里边备着了。”

沈安瑜:......

感情是早就算计好了让她来吧。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父皇更爱的是阿澈而不是她。

当初母后也是为了阿澈来凶她。

果然,外边的孩子都比家里的孩子好。

现在整个家最受宠的就是阿澈,最不受宠的就是兄长。

她应该庆幸还好有兄长给她垫底。

她稍稍整理衣衫,稳住心神后直接推开门进去。

合欢殿内的房间都很大。

刚一进门便是他们早已为她熬制好的川芎。

她伸出手捧起了桌上的碗。

由于手上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指尖瞬间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差点将手中的碗甩了出去。

沈安瑜忍着疼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随即她迅速地拆卸掉了手上包裹的纱布。

渐渐往里走,她便闻道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她闻过太多次,但每一次闻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走进房间深处,她看见了床榻上的男人。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胸前那团血肉模糊的布条。

红色无论在哪里都是格外的刺眼。

沈安瑜心中一酸,忙快步扑到了床边。

她就知道阿澈定然是伤的很重。

处理这里的伤口是个精细活,师父八年前处理的还算得心应手。

但自从年纪大了以后,就甚少接这方面的活了。

她坐在床畔,从箱子中找出来常用的小刀。

由于药效只能麻痹部分的痛苦,她的手还是会时不时地传来轻微的刺痛。

她只能尽力地忍着剧烈的痛感,死死地抓着刀柄来防止手在行医的过程中会颤抖。

若是一个不慎切断了一根血脉,那便是致命且不可挽回的。

小姑娘捏起男人的里衣,开始尝试着分离血肉组织。

每一次大幅度的动作都会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微颤。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稍稍停顿一小会儿再继续操作。

光是分离血肉组织就花了一个时辰。

由于阿澈的伤口过深过长,还需要进行伤口的缝合。

这一步换做寻常太医来做也是可以的。

只是男人的伤口此刻变得泥泞不堪,原来的线排布已经凌乱不堪。

缝合起来难度极高。

需要先拆除之前的棉线,再重新进行缝合。

沈安瑜屏住心神,开始拆除蜿蜒在男人胸口上的线。

待把最后一根破损的线拆除后。

她又找出箱子中的针线,小心翼翼地开始缝合起来。

完成最后一步时,她才发现她的十根手指已经开始往外渗着血珠。

川芎只能做到止痛,却无法做到治愈的效果。

沈安瑜重新包扎自己的伤口后,忍耐不住困意直接趴在男人床畔沉沉睡去。

第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了房间,洒落了一地的金光。

沈安瑜被阳光刺晃了眼。

她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男人黑曜石般的瞳孔和为她遮阳光的手。

“阿澈,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坐直身子,眼眶里溢满了泪珠。

原本的两个红色巴掌印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少女精致的容颜在太阳的金辉下闪闪发亮。

宋澈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公主才是辛苦了。受着伤,还要为我医治。咳咳。”

虽说他陷入昏迷,但因为没有用止痛药,所以身体传来的痛感还是一清二楚。

小姑娘手受了伤,他甚至能感受到拿着刀的手都还在颤抖。

“一点也不辛苦。父皇说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在六月八号那一天完婚。”

江蓠身亡,离国已败,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她终于改变了原来亡国的命运,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晨曦的微光之下,男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宛若会发光一般。

说到完婚二字,宋澈素来波澜不惊的双目登时发亮。

他声音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与欢喜:

“好。等六月八号那一日,臣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那说好了,阿澈要和我这一辈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好。臣愿意和公主永生永世不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