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去晦当即站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殿中央的小太监，唇瓣甚至都在微微地颤抖：“你，你再说一遍？”
男人青筋暴起的双手紧紧地攥着龙椅，他一步作两步的直接下了台阶。
小太监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神情之中全是慌张与恐惧。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说，太子殿下在三川城抱了一个女子回来。”
“好啊！好啊！这是好事！”
沈去晦一连感叹了三个好，刚刚还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这大半年天灾不断，战事频发，而今望儿身边有了女人自然让他不免多了几分喜庆。
沈望脾气倔强、孤傲，寻常贵族女子都不能入他眼。
眼看着沈望都要弱冠之年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女子在侧，这怎么能不让他和月儿忧愁？
月儿每每和他谈起这件事，不都是唉声叹气，埋怨他没有把儿子教好。
这怎么能怪他？
他可是早早地就成婚了。
见到月儿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地沦陷其中，从此以后便再也不可自拔。
月儿能看上他，是他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换来的。
爱情对于帝王来说可能是累赘，可对于他沈去晦来说那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沈思烟欣慰地点点头：
“确实是好事。半年前我还曾问过他为何不找一个女子婚娶。结果这小子说什么对情爱不感兴趣，娶妻生子一事可以缓缓。所幸，孩子大了，也看开了。”
“皇姐，你是有所不知。之前我和他母后都以为他是好男色，之前老是看着他与朝中大臣勾肩搭背的，真是担心的不得了。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好男色便也罢了。可身为太子殿下，又是独子，真是想想就头大。你们现在可有得知那名女子的消息？”
沈去晦一扫疲惫，眼里的兴奋几近要溢出来。
小太监回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不由得背后发寒。
皇家真的有那女子的容身之地么？
他咽了咽口水，心一横闭上眼道：
“启禀皇上，听三川城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抱回来的那名女子没什么身份。无父无母，家中人口单薄。”
“那姑娘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如何？”
沈去晦语气不变，语气里仍旧带着浓浓的激动，似是丝毫没有受其影响。
其实哪怕该女面相丑陋，只要她性格贤淑，他也不是不可以装瞎迎入东宫的。
只要沈望能赶紧讨个媳妇回来，他就能心满意足，此生没有旁的顾虑了。
小太监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忙回复道：
“回禀皇上，那名女子面容绝美妖媚，额上有一红痣，可以说是有着倾城倾国之貌。但她打扮怪异，穿的似乎不是我们安朝的服饰。”
有一句他还没说。
民间都说，该女不吉。
额上有红痣是妖异之兆，会给百姓带来痛苦与灾难。
而且，此女很有可能是离国用来行美人计的。
沈去晦满意地点点头。
“管她是哪国的女子，只要来了我们安朝，就是我们安朝的人。望儿喜欢，娶回家也不是不可以。此事多派些人手盯紧些，万万不可让两人生分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多多促进他们二人。”
依照着望儿的性子，若这女子是别国派来探取情报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可以识别出来。
沈望与沈家历代以来的痴情男儿都不同。
他这个儿子清心寡欲，做事都以天下社稷为主，凡事恨不得亲力亲为，一看就是当皇帝的料子。
“是，奴才遵命。”
小太监垂下眸，声音响亮。
果然，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就连皇上都需要儿子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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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城。
满身脓包的女子端坐于古老的黄铜镜前。
铜镜上模模糊糊地倒映出了女子遍布疤痕、脓包的脸，破损的脓包内时不时地还会流出恶臭的淡黄色脓液。
她身着杏色衣裙，乌黑的头发凌乱不堪地披散在腰后，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低迷、崩溃的状态。
她缓缓抬起手，取下了支在鬓边的蔷薇发簪。
镜中，那双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脓包。
此时此刻的她，宛若一个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怪物。
沈安瑜轻轻叹了口气。
她攥紧手中的发簪，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难过。
窗外的秋海棠在寒风中摇曳，蔷薇花枝尽数被折断，凌乱地布满整个泥地。
“公主，这镜子咱们还是不要看了。奴婢今日就把这镜子搬出去。”
莲儿端着桂花糕快步走近。
她忙找出之前的杏色桌布，将那黄铜镜盖的严严实实。
“没事的莲儿。三川城内许多百姓的情况比我都还要差。如今有了解药方子，百姓也没有生命之忧，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少女浅浅一笑，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可她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在镜中她看过，现在的她笑起来可不好看，反而像极了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巫婆的邪笑。
现在的她，只有面无表情时，不会那么丑和恐怖。
看着这张脸，她就会想到幼年的阿澈。
那时的他想必也是难过极了。
“哪里是没事？这几天奴婢给您换被褥时，上面都是湿的。公主长这么大了，总该不会像孩子一般尿床的。公主，奴婢心疼您。”
莲儿不由得眼眶微红。
瘟疫前日才逐渐稳定下来，昨日她们出去施粥时，还有人指着公主骂怪物，还说她的宝贝公主不配当安朝最美丽的公主。
哪里不配？
明明是顶配！绝配！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公主变成今天的样子是因为什么！
如若不是公主的预防药剂和预防措施，这三川城只怕是早就要沦陷了！
公主当初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莲儿，别哭。这是可以恢复的，只是治疗的周期长，耗费的心力多罢了。”
“公主，还有一件事。宋提刑想见您。这几日，他一直等候在门外。因为怕您生气，他昨日也没敢跟着您一起出去。今日狂风大起，宋提刑铁打的身子也会生病的。不如，就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