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安瑜醒来时，宋澈已经走了。
房间内还残留着别样的气息。
少女倚靠在床榻上，听着窗外几个小宫女的议论。
“三川城死了不少人呢。这一次的瘟疫老吓人了。五天就能致命，还会毁容。那些尸体啊，最后直接都面目全非呢。”
“毁容？这么恐怖呢。不是说只有二十个人死亡么？而且那岂不是即使好了，也活不下去了？”
“哪里只有二十个人啊。死了的二十个人是地方官员与富人的姻亲，那咱们这些个平民百姓死了便也死了，还需要统计么？咱们的命在这群老爷眼里，连一个铜板都不值。”
“怎么会是这样子啊？皇上会出手管的吧。我们是他的子民啊。”
“怎么管？这是天灾，这是瘟疫，你能怎么管？自古以来的鼠疫咱们都还没治好，还想着治疗这一次离奇古怪的瘟疫呢。到现在连源头都没找着呢。患病到病发只有短短的五天。妹妹，你太年轻了啊。先皇在世时，也爆发过一次小规模的鼠疫。那时因为人数稀少，所以直接是烧成了。这一次估计也差不多。”
“可这一次有很多很多人啊。三川百姓上万人，怎么能说烧城就烧城呢？还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里面。我不信皇上会烧城。皇上和先皇不一样，肯定会救我们的。”
“你爱信不信。小娃娃，你多在这宫里待几年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个什么呢？皇上把你们派过来就是在公主的屋前唧唧喳喳的么？管你们的嬷嬷是哪位？到底有没有把你们教好？”
莲儿快步走来，直接将两个小宫女轰走。
近几日永安宫进了不少新人，一时不慎两个不懂规矩的就跑来扰了他们家公主的清梦。
莲儿端着洗漱盆进了门。
“公主，您别担心。咱们驸马爷和太子殿下已经动身前往三川城了。这几个小丫头就是嘴碎，也没个把门的。三川城的事情，一定很快就能解决了。”
“莲儿，这病症会让人毁容？五天之内就会迅速死亡？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若是如此，那此次的瘟疫难怪父皇会如此大阵仗的封锁皇宫。
“公主，奴婢不敢欺瞒您。这些都是真的。而且发作的第一天开始，人就会意识溃散，受尽折磨，直到彻底死去。一般会发作五天，但年老与幼儿，往往只能坚持三天，而青壮年男子则能坚持长达六天。”
“好，我知道了。”
少女站起身，径直地朝着书架的方向走去。
前些年，张太医就给她送了一本专门记载瘟疫的书，让她好好地通读。
当初她确确实实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隐隐约约地好像记得有一种病是与其十分相似的。
她抽出书开始仔仔细细地翻看着。
事发突然，如今又是在危急存亡之秋，她只能用尽每一分时间早日找出病源与解药。
又过了大半个月。
三川城的瘟疫彻底爆发了。
曾经繁荣喧闹的街头，四处躺着面部丑陋的尸体。
瘟疫肆虐，人人身居家中，大部分百姓连安葬亲人的银子都没有。
许多病人为了不拖累亲属，只能趁着夜间偷跑出去，流落在街头之上。
宋澈与沈望到达三川的第一天，便是封锁城门，不再让任何人出入疫区。
他们随后大规模地搜查患病者与因病死亡人数，再在各个地方建立了隔离区。
按理说，此病因为发病时间短，即使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用上述法子半个月也能彻底消灭。
奈何三川城的患病人数却在一天比一天增高，大有一种席卷全世界的意思。
不单单是隔离区，隔离区之外每日也有大批量的感染者。
纵使是身处家中，从未踏足户外的人，也能被感染上。
渐渐地，有人开始说三川城被诅咒了。
此次的瘟疫，是上天降下来的责罚。
因为三川城毗邻奉天的原因，一时之间整个奉天城人人自危。
皇宫更是史无前例的封锁了大门，不准任何非传召人士出入。
三川城此次瘟疫虽未公布具体的消息，但从皇城的反应足以可见此次事态的严重性。
这更是让民间的百姓与达官贵人开始大批量的囤积物资。
柴米油盐等日常用品直接一扫而空。
安朝的天似乎一夜之间就阴暗了下来。
秋天仿佛一瞬间就来了。
好不容易灿烂明媚的阳光再一次被乌云遮掩住。
永安宫内，杏色长裙少女端坐于书桌前，不时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公主，张太医率领许多民间游医被派遣去三川城了。周家大小姐到现在也是音信全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少女微皱起眉头，声音都凉了一个度：“那宫廷内的其他御医呢？”
“都留在宫中了。只有张太医愿意前往。”
“他们分明是贪生怕死，所以才不敢前往！那父皇可有提到需要我前去？”
“并没有。皇上还特意强调您一定不能前往三川城。”
莲儿多少是能够理解沈去晦的意思。
沈去晦子女少的可怜，按照那些言官的话来说，就是子嗣凋零。
一个皇帝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多子多孙。
这个没了，还可以换下一个，以免将江山拱手相让于旁支。
皇上专宠皇后许多人本就对此事颇有微词，再加上皇后只为皇上生下了一子一女，许多言官自然就更加不满意了。
如今太子殿下身处三川城这样的风尖浪口之地，若是公主也前去，倘若出了什么事，那对于安朝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许多歇了心思的人会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沈安瑜顿了顿又道：“周小姐到现在也没有联系上，父皇有没有派人去其他地方找过？”
其实她多少是能够明白父皇的心思的。
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到了最后紧要关头仍旧没有解决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三川城看看的。
“都找过了。哪里都没有周小姐的踪迹，就真的宛若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一般。三川城内，驸马爷和太子殿下甚至带着人马每家每户都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周相每日都会跪在皇宫的大门前，祈求皇上让他前往三川城找周小姐。但皇上没同意。”
沈安瑜托着腮，面上表情多了几分凝重。
父皇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周相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不易折腾。
但她总感觉周嫣儿还是在三川城的某一处隐蔽的角落藏匿着。
只是不知道江蓠这个小人能把人藏到哪里。
这几日她不光光翻看了记录了瘟疫的书籍，还翻找了所有的史书去搜寻有关瘟疫的只言片语。
终于，在某一个角落处，她发现了在千百年前的一段历史。
当时丑族称霸天下，花族因为勤劳与族长的正确带领，隐隐有了超越丑族之势。
于是，丑族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在花族赖以生存的河流里投放带有瘟疫的东西。
很快，花族人陆陆续续地死去。
幸好花族族长英勇善战，对于丑族的邪恶用心了如指掌，果断判断丑族人在河流中投了毒。
于是，花族族长命令全族上下停止饮用所有河水。
翻看这段历史时，她内心忽然敲响了警钟。
那，离国人会不会就是让江蓠在河流中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毕竟，萧年和江蓠就合作过一次，害得她在阿澈面前丢了好几次脸。
“莲儿，你告诉父皇，让人去查查各个城区的水是否已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污染。”
莲儿猛地抬起头。
“公主，您是怀疑？”
“还只是怀疑。离国素来只会用这些小手段，我不得不怀疑。”
“好！奴婢这就告诉皇上。”
三川城内，宋澈与沈望停在了一家旅店前。
旅店早已关门，但在他们来时，这家旅店还是开着的。
他们前前后后搜查了许多次，但仍旧一无所获。
店老板点头哈腰地站在门前。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和宋提刑。殿下，您们也搜查过许多次了，鄙人的小店里，确实什么也没有。鄙人早已经在封城时关了门，别说是患瘟疫的人了，就是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宋澈微眯起双眼，扫视着店内的建筑。
纵使是看过许多次，他仍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江蓠堂而皇之地藏在这个地方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