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安瑜默了良久,才开口道:
“你的证据我看到了,你放心这些我都会一五一十地上交给宋提刑与皇上。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者,无论是皇宗国戚,还是地方官员都要守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说完这些话,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屋外照进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小姑娘下意识地挡住了光,心寒到了极点。
她拢了拢被子,可周身还是冷的可怕。
莲儿忙又起身拉上了帘子。
楚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孱弱的少女。
他早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冤屈得不到伸张的机会,就连所有的证词他都准备了不下十份,就是为了耗到底。
谁想到那些老头子都逃避的问题,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满口答应了下来。
那个人还是她的亲舅舅。
男人眼眶不禁一红,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他以为这世上乌鸦都是一般黑的,原来是他一叶障目了。
“公主大恩大德,楚鹤没齿难忘。如若那些歹人能够得到肃清,草民愿为公主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草民勾结江蓠一事,也会主动投案自首。”
“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你别跪着了,快坐下吧。你可还知道江蓠还干了些什么其他的事?”
“不知。江质子格外的谨慎,每次见面时间连一炷香都没有。但这次的舆论应该是他推波助澜的。”
楚鹤站起身,沧桑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喜色。
沈安瑜眼眸微垂,神色忽的凝重了一分。
“那倒还是得谢谢他这么尽职尽责。这几日你的女儿回来了吗?”
提起这个,楚鹤的脸色又忽的暗了下去,整个人宛若失去了神采一般。
“并未。草民一直未查到箬箬的踪迹,或许……”
人生在世二十多年,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一个一个被迫害而无能为力,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护不住。
少女听得心一紧,本就愧疚的心愈发的不可收拾。
“不会的。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的。你女儿这件事,本宫帮你查。这几日你小心些,或许有人为了销毁证据做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话音刚落,楚鹤又跪在地上。
他双手撑地,对着沈安瑜行了一个安朝最高的礼仪。
“公主大恩,楚鹤无以回报,只有这贱命一条。日后公主若是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定追随公主的步伐。”
男人声音哽咽,眼眶都变得红红的。
他对这件事早已不抱有任何期望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被歹人强行掳走,哪里还有命活?
作为人父,他只希望箬箬受到的伤害能够少些。
“不用跪我,再跪我就折寿了。莲儿快把他扶起来。”
“是,是。公主是观音活菩萨转世,心怀慈悲之心。”
“好了好了,再夸,我都要找不着北。楚鹤,你女儿是何时失踪的?失踪的时候大概多大?”
“时间是两年前在草民的发妻逝世后的第三天。失踪的时候十一了,长得瘦瘦小小的,眼睛和公主一样亮。”
沈安瑜心下一颤。
楚鹤的女儿现在的年纪竟是与她差不多,说不定还要年长她几个月。
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若是落到那些歹人手里了,真是不敢想象。
只希望命运能善待这个苦命人,让箬箬逃了出来。
“好。等会儿我派安澈军带你去找霍光,现在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待在霍光身边要安全些。你女儿的事情要是有了消息,我就通知给你。”
“草民叩谢公主殿下。”
望着楚鹤离去的背影,沈安瑜捧着手里的罪证,坐直了身子。
她面色苍白,整个人瘦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具骨架。
“莲儿给我拿纸笔。”
“公主,女子是不能参与这些的。不如等宋大人回来再说吧?让宋大人来写也可以啊。”
莲儿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家的主子。
朝堂上那些言官可不是吃素的,笔墨那是可以杀死人的。
“莲儿,如果我都不去为他们发声,还有谁可以看到他们的苦难?宋澈本事再强,也不敢处置柳民安。父皇那样心慈手软的人,说不定又是高高地抬起轻轻地放下。我身为女流,靠着投了一个好胎跻身于高位可以有发声的机会,那我就更是应该心向万千苍生。那些人要骂便骂,你家公主我才不会怕这些。”
“公主您伤还没好全呢,刚刚又耗了些精力,不如休息会儿再说?”
“不能再等了。楚鹤已经等了三年,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他们根本就等不起。多等一天,他们的信念就会崩塌一天。早点让西京城的天亮起来吧。”
少女的眼神坚定,宛若星辰一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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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柳府。
“爹,求您救救我。”
柳民安跌跌撞撞地闯进书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书桌前。
“民安,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柳传志皱着眉望着地上的柳民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这几日民安做事魂不守舍的,八成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御女。
这么不正经也不知随了谁。
“爹,前,前几日不是西京城有十几个恶霸吗打了几个姑娘吗。”
柳传志吓得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睛训斥道:“你也参与了?”
“没,没有。儿子怎么会打女人呢。”
柳民安低下了头,双手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就是,前几天西京的赵知州找我办一件事,我想着都是兄弟嘛,我也没看是什么事,我就办了。结果,今日儿子再一看,竟是那恶霸打人的事。”
柳传志捂着胸口,脸色气得涨红。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们柳家世代清白,两袖清风,怎么到你这里就全毁了?”
“爹,儿子也不知道,想着都是兄弟嘛。”
柳传志直接狠狠地踹了柳民安一脚。
“去你的兄弟。你从小到大,我就告诉你,在这里混,就不要想着称兄道弟。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你当盾牌!”
柳民安吓得身子一颤,随即连滚带爬地紧紧地抱住柳传志的大腿哭喊道:
“儿子知错了。爹您救救儿子吧。儿子也是不知道啊。您就原谅儿子一次吧。您去和皇上求求情让皇上别查这件事了好不好?皇上肯定会听您的话的。”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你死了我都不管你。你最好祈祷着你没有干什么别的事拖累了你的姐姐。”
“爹,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您忍心看着您的儿子去送死吗?阿姐肯定也不忍心看着我去送死的。爹您救救儿子吧。让阿姐去说情也好啊。阿姐的话,皇上肯定听。皇上最爱阿姐了,只要阿姐金口一开,这件事不就什么也没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