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宋澈为了安朝付出了这么多，他实在没有理由怀疑他。
“朕知道了，你再去带着几拨人封锁皇宫所有的出口，绝不可以让任何人出入皇宫。朕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凶手。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朕的皇孙！”
沈建业双眼通红，眼里压抑的是无尽的思念。
自从文德皇后离世后，他再无一日好眠。
若是爱妻知道他们的好孙儿志雄就这般惨死，定是会狠狠责备他的。
老人宛若一夜苍老了几十岁，孱弱的身躯似是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沈清裕吓得抖成了筛子。
她一点点地往后退着，想要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身形。
林中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御林军都这么说了，就足以证实沈安瑜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而她说的自然是假话。
“沈清裕，你给朕好好讲讲，志雄为何要约宋澈去桃林。为何你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沈建业疲倦地转过身子，带着审讯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红衣女孩儿。
顶着重若泰山的威压，沈清裕再也绷不住了。
女孩儿哭个不停，颤抖着道：“祖父，是，是志雄哥哥说要让宋澈吃点苦头，然，然后，父王刚好对宋家不满，所，所以我……”
话还没说完，沈建业彻底发怒了。
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最终还是发生在了他的几个孩子身上。
兄弟不睦，自相残杀。
沈荣都已经成为废太子了，也没有挡到他们的路了。为何还是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呢？
沈建业自然而然地把这份过错全都怪到了沈景的身上。
在他看来，就是沈景主谋了这一切。
就是他杀死了沈志雄。
平日里老三这个孩子看着和沈荣关系要好，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黑心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都不愿意放过，真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衰老的帝王步履蹒跚，他缓缓地踏上台阶道，声音虚弱又无力：“宣朕旨意，英王沈景谋害皇嗣，押入大理寺，明日午时斩立决。其子女一并贬为庶人，流放黄州，若无宣召，永不回朝。”
黄州因挨着沙漠的缘故，常年炎热，土地贫瘠。
故而人烟稀少，是安朝唯一一个治安混乱的城池。
那里是强盗、小偷、运输禁品的聚集地。
沈清裕猛地抬起了头，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判决。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啊！
若是去了黄州，那她后半辈子还有指望吗？
红衣女孩儿忽地站了起来。
“皇祖父，您不能如此对待我。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也只是听志雄哥哥的话罢了。我何错之有啊？难道您不应该处罚宋澈么？是他啊！他才是最后一个见志雄哥哥的人！他的嫌疑才是最大的！他本来就是个毁了容的瞎子，他爹娘都不要他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本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去死了算了。说不定他就是为了报复志雄哥哥呢？更何况我是您的亲孙女啊！”
沈清裕越说越激动，原本白皙的脸涨的通红。
冷风之中，宋澈身子微僵。
是啊，他是个毁了容的瞎子，爹娘都不要他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本也没有什么意思。
世上之人，皆认为他不吉，是个扫把星。
没有人乐意靠近他，除了小郡主。
假以时日，待他真实的面目在小姑娘面前暴露……
宋澈不敢想。
光是思考到这个问题，就足以让他窒息又痛苦。
沈建业气得一步并两步，走到了沈清裕的旁边。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池边。
“堵住她的嘴，把她给朕拖下去。朕乏了，林一你去给各位爱卿安排一下住宿，待明日彻底查清楚以后才可重新开启宫门。”
沈建业蹲下身子，一双满是褶皱的手将尸体瞪得大大的眼睛缓缓阖上。
沈安瑜趁此走到了宋澈的身边。
男孩儿周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似是处于一种极度绝望与崩溃的境地。
“宋澈，你别听她瞎说。活着可有意思了。就像我啊，我每天只要吃到甜甜的糕点、看着满院子好看的蔷薇花，我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说着，小姑娘往男孩儿的手心里塞了一块糖果。
宋澈手指微动。
这包装摸起来，应该是锡糖没错了。
两年前，正是锡糖敲响了他的心房。
而今，又是这块锡糖挤进了他窄小的心尖。
好像只要他有危险小丫头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到，然后第一时间冲出来救他。
甚至他情绪压抑、崩溃时，小娇气包都能及时的出现，给他灰暗的世界洒进一处光，让原本枯萎、凋零的环境又变得生机盎然。
宋澈垂眸，掩饰住了眼底的疯狂与执着。
是啊，他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
他启唇，在女孩儿看不见的地方挂着一丝浅笑：“可是我看不到蔷薇，而且我还是个杀人犯。”
男孩儿声音带着一丝丝低落与难过，仿若是在为双眼失明的事情而感到自卑与痛苦，又似乎是因为杀了人而感到自责。
沈安瑜呼吸一滞。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宋澈看不见，她偏偏要提看蔷薇。
一股淡淡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没事的，宋澈。蔷薇其实也没有多好看。但是美食是真的好吃，你可以和我一起享受甜点的嘛。更何况，你那是反击，那叫正当防卫。你若是不反击，没命的就是你。”
说着，沈安瑜又从小荷包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糕点塞入了男孩儿的手中。
恰巧此时，柳晚月听着消息赶了过来。
“安瑜，快些回殿喝药。你这丫头是不是想一病不起了？明日你若是烧得滚烫，那可别怪母妃狠心逼你喝那些苦药了。”
“宋澈，你好好休息一晚，千万别多想。”
语毕，小姑娘朝着柳晚月的方向奔去。
留在原地的宋澈怔怔地留在原地。
其实，他想看见的是她啊。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他都不知道现在的小郡主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但总归是好看的。
就连霍光那样挑剔的还总是感叹安和郡主年纪轻轻就如此倾城国色，日后定是要名满奉天城。
他想看她冲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