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安瑜松了手,也不再多做折腾。
她倚在窗边,细细地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一世的损失比之上一世而言,已经算是好太多了。
可见,宋兴是把她的信看进去了的。
但饶是如此,还是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损失,想来应该是军中出现了内鬼。
马车飞驰而过。
宋府被皇城的禁卫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除此之外,大量百姓聚集在宋府的门口,他们情绪愤恨又高昂,手中还拿着砖头和木棍。
死去的十万英魂中,大多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们之中有的是襁褓幼儿的父亲,有的是家中唯一的独子……
“宋家是叛国贼!你们宋家还我儿子一条命!你们宋家得血债血偿!”
“你们宋家不做人啊!我这可怜的儿子刚出生就没了爹,这让他以后怎么活啊。”
“死的为什么不是宋兴和宋澈?你们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们晚上睡觉能安心吗?”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整个奉天城。
原本应是团圆之日的中秋,此刻却成了无数家庭的噩梦。
“郡主,这怎么把宋小公子送进去啊。”
莲儿掀起车帘,望着马车外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些发愁。
若是现在宋澈直接下了马车,只怕是要被这些痛失亲人的可怜人撕的连碎片不剩。
“先回康王府吧。待晚上的时候再把宋澈送回来。”
从前幽静的远郊,而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他们面上无一不带着悲恸与痛恨,手上拿着砖头、鸡蛋、菜叶子……
这一次,宋兴成为了安朝的罪人。
他们全然忘了,两年前的宋兴还是他们口中战无不胜的神明。
就在前几天,坊间的说书先生还在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宋小将军的英勇事迹。
沈安瑜望着一言不发的宋澈,手指微缩。
上一世的她,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每日缩在自己的闺房内,只是偶尔听见王府内的丫鬟说宋家被满门抄斩了。
那时候这件事甚至都没有在她心中激起一片涟漪,只是把它当做一件饭后茶余的谈资。
今时今日,亲眼看着小宋澈经历这些,沈安瑜的心泛起了浅浅的疼。
杜思秋把他丢在偌大的合欢殿,自己连夜改嫁。
上一辈子的宋澈到底是如何一个人熬那段漫长岁月的呢?
她不敢想。
光是百姓的骂声就就足以毁掉一个人了吧。
“宋澈,我相信宋将军,他不是那种人,更不是叛国贼。”
宋澈睫毛微颤。
女孩儿的声音轻飘飘的,一股脑的钻入了他密不透风的心墙。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会说,宋澈我相信你。
小娇气包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
沈志雄那次如此,唐青那次如此,这一次亦如此。
没由来的偏袒,无条件的袒护。
时至今日,这件事很难再现转机。
他马上就是罪臣之子,而这样一个明媚的人,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地享受着郡主的风华。
宋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停靠在康王府。
柳晚月、沈去晦和沈望早已候在门口了。
安和郡主逃学国子监救叛国贼儿子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闹的满城皆知。
现在康王府与宋府联合勾结外敌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
柳晚月一见小姑娘脏兮兮的身影,哭哭啼啼地就朝着马车的方向奔来。
“沈安瑜,你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大?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干嘛要掺和进去?这件事由不得你胡闹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皇爷爷发起脾气来了,到时候把你一起贬为庶人。”
沈安瑜被抱了个满怀。
“母妃,你别哭。我这不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吗。”
她轻拍着女人的脊背轻声安慰着。
沈望锁着眉,对着自家嬉皮笑脸的妹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胡闹!那是因为皇爷爷还没注意到你。人家现在都是恨不得和宋家撇清关系,你倒好,你还往上蹭。到时候等皇爷爷把宋家的事情清算干净了,下一个就到你了。我看到时候谁救得了你!”
沈安瑜垂着脑袋。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影响有多大。
但她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绝对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
若说这件事没有内奸,她是一百个不相信。
而宋家倒台,对于东宫来说,利益最大。
沈荣近一年看似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低调的不能低调,但实则是在韬光养晦。
那一年夺储之战,沈荣一夜之间杀的只剩下他父皇一人。
后来,因为母妃的缘故,父皇奋起反抗,这才在夹缝之中讨得一丝生机。
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就应该在早期时毁了他的根,绝不能任其肆意生长。
“哥哥、母妃,我觉得宋小将军不是叛国贼。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若宋小将军是叛国贼,当初又何必打下临江,渡大江、攻越州,夺烟城呢?朝堂之上,若是随意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诬陷功臣,那那个人的势力该有多恐怖啊。”
沈安瑜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她不希望宋澈是孤军奋战,更不希望康王府三年后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地位。
沈望和沈去晦皆是一愣。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缓缓开口道:“望儿,去把你外祖父请过来。这件事我们要好好的商讨一下。安瑜,晚上的时候把人家送回去,再让那孩子把这封信给宋老将军。”
沈去晦从衣袖中拿出事先就备好的信递交给了沈安瑜。
去年沈荣到访康王府的事,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私底下暗查沈荣的势力。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朝中大臣,其中大半都是沈荣的人。
剩下的那些,也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职。
身居要职的,也唯有宋家和柳家没有掺和朝堂中的是非曲折。
而今宋家被针对了。
那下一个是谁呢?
只要能拖延出三天的时间,此事必然可以出现转机。
届时,即使有文德圣先后的庇佑,沈荣也得被剥层皮下来。
沈安瑜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信。
原来她父王早先就想好了该怎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