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烬当场就要闯进去。

守将拦住他们道：“大人有令，她没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你给我滚开！”

严烬反手挥袖，一股巨力涌出，守将后退数步，撞在了立柱上，嘴角溢出鲜血。

“严烬护法是要违逆幽皇命令吗！”守将冷喝。

严烬企图冲进去的动作被这一句话定在原地。

守将正要松一口气，却见五人一起闯了进去。

“……”守将想骂人。

守将还只能憋着。

紧跟着五位护法跑进去的守将，见气势汹汹的人，在找遍了一间又一间牢房之后，又凶神恶煞地拽住一个狱卒问：

“幽皇大人在哪里？”

狱卒吓得腿软，颤颤道：“那、那边。”

五人转身就朝狱卒所指的方向去。

星涅还坐在椅子上翻看古籍，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抬眼，没过多久，五人的身影便闯入视线。

她看到跟在五人身后满脸抑郁的守将，眼神示意守将离开，随后盯着五人，漫不经心地道了句：

“将我的命令置若罔闻？”

严烬当先跪了下来，其他四人紧随。他眼底的情绪是焦虑过后的镇静，低声道：

“这一次是我们的错，要罚，也应该罚我们，你不要伤害自己。”

星涅道：“我当初能够毫无顾忌地离开，是将后方交给了你们。可是你们，似乎并不能替我守好这块领地。”

“既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们，嗯？”

这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严烬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如今的无幽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海面，在波澜不惊的一字一句背后，谁也不清楚有多少波涛正在汹涌蛰伏。

自她从七年幻境中走出来后，她给绝夜之城所有人的印象不是温和无害，反而是愈发深不可测。

他们几乎很难见到她实质性的大发雷霆。

无论他们有多犯浑，有多荒唐，她都只是淡然看过，然后轻飘飘地予以重惩，每一次惩罚都能伤到他们的弱处和要害。

而这一次，她又抓住了他们的七寸。

是，他们不怕痛，不怕苦，一顿惩罚挨下来，不过是躺几天的小问题。

但是他们怕她出事，怕她受伤。

他们曾经都是腐败糜烂的绝夜之城里最卑微最可怜的蝼蚁，是无间角斗场上同死神打交道的可怜虫。

是她将他们救出苦海。

他们可以负尽苍生，却奈何不了她。

她是困住猛兽的玄铁锁链，猛兽因为她的镇压而安分乖巧。

她若出事，猛兽只会挣脱束缚，然后疯狂杀戮，丧失所有理智，至死方休。

很疯，很可笑，很不可理喻。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被阴暗腐蚀全身的亡命之徒。

不疯，不活！

星涅端过茶，茶能降火静心。

她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不说话，哑巴了？”

“不是哑巴。”严烬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是什么？”星涅问。

严烬不说话了。

星涅道：“你们当士兵的命是什么？草芥吗？”

“你们栽培了那么多的兵是为了什么？替你们养老送终？”

“要不要去数一数，殇迟手底下一共损失了多少人手？”

“七大护法同气连枝，共同守护绝夜之城，你们将我说的话当成狗屁了是吧？”

五人：“……”好久没听到无幽一本正经地骂人了。

这时，安置好士兵的殇迟走进来，目光冰冷地扫一眼跪了一地的人，朝星涅行了个礼，稳了稳情绪道：

“外界传言大人陨落，属下可否问一句，大人先前是否遇到了危险？”

星涅言简意赅地道：“被空间乱流卷到下界去了。”

“空间乱流！”六人惊惧，脸色煞白。

他们即便没有亲身体验过，却也听说过空间乱流的恐怖之处。

很多灵师都因为空间乱流而身死魂消。

那一处禁地，让人退避三舍！

殇迟打量星涅状态。

星涅道：“我如今无事。”

殇迟道：“是我们的疏忽，若是我们能够多关心一点外界事，就能够知道你当时的困境，会来保护你，你就不会遭此大难，差点……”‘陨落’二字，殇迟说不出口。

如今只觉得庆幸。

庆幸人还好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即便如此，背上依旧渗出冷汗，连骨头里，都充斥着心有余悸的寒凉。

星涅莫名想到一件事，语气愈发淡漠了。

“说起来，我还真就差点儿死了。”

“而绝夜之城，也差点儿毁于一旦。”

“所以我挑选你们做护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茶盏在星涅手中轰然破碎。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是最后的平静。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知道的就继续跪着。”

“不知道的，就留下命，然后尸体滚出绝夜之城。”

“殇迟，传令下去，自即日起，绝夜之城设副使，由你担任第一任副使，裁七大护法为六大护法，副使凌驾于六大护法之上。”

“并将原本属于七大护法手中所有士兵统一集中调配，副使掌三分之一的兵权调动，六大护法均分三分之一的士兵，余下的三分之一，交给我。”

“当然，”星涅扫视默不吭声的几人，语气平淡却残忍。

“有违令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另外，六大护法，也并非一成不变。在其位，而不谋其政者，趁早滚下护法高位。”

“绝夜之城，不养废物！”

跪着的几人狠狠颤了颤身体。

这些话于他们而言，简直诛心！

殇迟跪地道：“属下遵令。”

星涅离开。

跪着的几人还在愣神。

殇迟起身，眼底的冷光藏都藏不住。

“受各位一番愚蠢操作的影响，我手底下近一半士兵牺牲。”

严烬回过神，嘲讽道：“你的士兵废物不堪，见到敌人就腿软，孬种！”

啪！

殇迟一记耳光甩下，严烬的脸当即偏至一侧，他神情阴冷下来。

“你敢打我？”

殇迟道：“你以下犯上，打的就是你！”

“别说你如今只是护法——”

“哦，对了，依大人那几句话的意思，六大护法还会不会是你们，这还有待商榷。”

严烬从地上站起来，眼尾是戾气横生的猩红。

“殇迟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城主，我也只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殇迟冷笑。

“你既如此忠心，那么当初幽皇大人离开前，命令我们守护好绝夜之城，敢问你做到了吗？”

严烬沉默，半晌才道：“这不一样。”

殇迟道：“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连主子的命令都可以阳奉阴违，你还有什么资格掌管士兵生死！有什么资格继续待在护法的位置之上！”

严烬攥紧了拳头，“你以为我稀罕这些？”

他推开殇迟跑出去。

却不见星涅身影，他失魂落魄了一阵，转身去了幽皇宫殿。

本想寻一处鹅卵石地面跪下。

却不曾想，会看到一位容色绝佳的白衣少年在幽皇宫殿内游逛。

那一瞬间，莫名的火气喷涌上来。

严烬走到少年身边，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这儿的！立马滚出去！”

尘曜听到声音回眸看来，笑得端正温和：

“我……自然是由大人亲自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