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许久的情绪一经宣泄，仿佛一道裂开缝隙的冰岩，随着阳光的折映，轰然倒塌。

锦瑟所言的一字字，一句句，几乎耗尽所有心力。

再如何要强，再如何坚韧，骨头是硬的，凿不透，血是热的，浇不灭，可心脏却是软的，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讲出残酷的真相，便能打破所有的防备。

她蹲在地上，重重的哭出了声。

一声一声悲泣，哀婉孤清，若一缕轻烟一线游丝，无力地袅袅飘浮于月影下，好似吹口气便断了。

而之所以未断，却是凭着那股倔强的心性。

良久，她揩净泪水，就要从地上站起身，熟料脚下酸软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眼见她身形摇摇欲坠，就要支撑不住得跌倒，谢春山连忙伸手，扶上了她的腰。

在听完锦瑟的一番话，他神情若有所思，仿佛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纠结着没有动作。

待她情绪平复稳定后，一旁明琮又道。

“瑟瑟，事情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师尊他想要的帝王，并不是慕容明月，而是…你。”

鸳鸯原本听得含糊，现下这句却是再明白不过了，他不假思索地附和。

“是想要锦瑟小姐，做女帝么？”

他的话音刚落，耳际就传来一阵响亮的马驹的嘶鸣。

几人顺着声音望去，远处黑压压的，竟是来了大批兵马。

鸳鸯下意识的喃喃:“那是？”

谢春山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是太子和晋王，还有…我姑姑。”

锦瑟冷冷一笑，“今晚上可真是热闹。”

谢春山抬头看了一眼高空的月亮，向来调侃散漫的态度淡去，整个人显得异常冷静薄凉。

然而也只是眨眼功夫，他就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嬉闹无谓模样，跟着悠悠叹了一句。

“哎呀，看来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思及眼下局面，锦瑟转脸看向明琮，司空陌再如何无情利用，但他对他们，却是自始至终的赤忱以待。

她不想牵扯他前来，恳切道。

“小师叔，这世间没什么能困住你，我知道你能走。你一向不喜尘俗的事情，若不是为了我和华年，不至于多次违反戒规。即便是因为他的命令…可现在，我并不想再同隐山扯上丁点关系。所有的一切，还请您不要插手，我想自己决定。”

明琮默了一瞬，抬头看着她，专注且坚定。

“瑟瑟，我不希望你有事。现在我不是以隐山明琮的身份，只是你的小师叔的身份站在这里。”

还不及锦瑟说什么，边上鸳鸯见状，深知也到了自己该表态的时候。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手起誓，声线有些颤抖。

“小姐大恩，鸳鸯铭记在心，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更是无以为报。如今娘亲得人悉心照料，鸳鸯心愿已了。当誓死相随，必定以命相护。”

锦瑟抿了抿唇，没有应承他的衷心剖白，而是睨向一脸玩味的谢春山，澹澹道。

“谢春山，他们此来，应是为了拿到我手里的李氏兵马。”

谢春山点点头，收了玩世不恭，正色道。

“不过先帝还在位呢，也不知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大动干戈，用的是什么理由。”

锦瑟凝眸，“那么，你可有什么主意？”

他的眼底浮现一些无奈，却是认真的回她:“我在想自己的命值多少钱，够不够你胁迫我当做人质。”

锦瑟挑眉，“大约是不够的。”

几人说话的功夫，三队兵马已行至他们面前。

鸳鸯虽然嘴上说着拼死相护，但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额头直冒冷汗。

三路兵马各自为营，拖成长长的鱼鳞阵，兵将们无不是手持长戟利剑，蓄势待发。

立于各自阵前的三人，无论是身份还是气度，俱是贵不可言，不容冒犯。

谢春山先一步挡在她身前，上前施了一礼，笑吟吟地打趣道。

“这么大的阵仗，二位殿下，还有姑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太子和晋王都没说话，只沉默地齐齐盯着锦瑟，表情难测。

唯有谢堂燕神态自若，朝他微微一笑，温声道。

“昭阳，春山，到姑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