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去左侧走廊的第一间房间外看了看。
整个房间都像是一巨大的游泳池。
墙壁和地面铺设着光滑的白色瓷砖，但年久失修，很多瓷砖都已经破败脱落，砸碎在池子里。
其它几个房间也都是一个样子。
而且这些房间都没有窗户。
那看到有女人影子的窗口，应该就是在楼上的办公区。
唐悠悠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虑和紧张。
若说一点不怕，那简直就是扯淡。
可为了确定一件事，她必须要鼓足勇气，找到照片里的那扇窗户。
楼梯是人工大理石表面，踩上去，因着上面沉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有点摩擦力，还不算太滑。
但她走的也有一点吃力。
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向上。
二楼和一楼的布局一样，只是右侧的走廊更短一些，还有窗户开在尽头。
唐悠悠对着照片看了一眼。
那个研究生看到女人影子的窗户，应该就是这一扇了！
她又用手机往地上照了一照。
可不久前，还有不少学生来这里冒险，脚印特别乱，没有什么分析价值。
唐悠悠又重新进入p图软件，去看显示在上面的两张对比照片。
几乎完全相同的湖泊，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
学校的人工湖旁边有这栋闹鬼的二层小楼。
可山里的没有。
但自己若是没记错，她和大叔从湖里爬出来的时候，隐约看到相同的位置上，那里有一片砖瓦废墟。
有砖瓦，就证明那里也曾有过房屋建筑。
后来被拆除了！
“哒哒哒——”蓦的，她身后响起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唐悠悠脖颈一凉，身子也僵了一僵。
但她反应的够快，马上在墙壁上摸索到了走廊吊灯的开关。
啪！的清脆一声。
整个二楼都亮堂了起来。
一个女人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对面走廊消失了。
她一定是进入到其中一间房间！
唐悠悠攥着拳头，再从小书包里找出自己的蓝牙耳机，戴在耳朵里。
之后，拨通大叔的电话。
“找到了？”大叔那总是能让她心安的声音响起。
她没吭声，只急促喘息。
厉景琛拿着一杯温热的奶茶站在路边。
他也没出声，就那么安静的等着。
耳朵却已经竖起来，不放过声音里的每一个细节。
唐悠悠凭着感觉，推开其中一扇房门。
那屋子里，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几乎占据整个地面的池子。
在池子里，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背对着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空气中，除了灰尘呛鼻的味道以外，就只有那熟悉的廉价香水味。
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抓住旋转门把手，另一只手，从攥拳到松懈开，掌心已是一片汗津津。
“王柔……阿姨？”
这个称呼，应该是最好的开场白。
女人没有转过身，她只仰头看着正对着她的墙面。
墙面上，是斑驳的壁画。
除了几行依稀可见的黑色字迹以外，原本的图画已经看不清楚了。
“请允许我行医，我要终生奉行人道主义。”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
女人说着，慢慢将右手握拳，举过头顶。
她身上似乎有光散发出来，好似那光正在试图挣扎一切黑暗，试图将它的主人从深渊之中拽出。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做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做诱奸之事。”
一句句身为医生的誓言，用最沧桑沙哑的声音呢喃着。
唐悠悠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
她明知道，在没能确定这女人身份之前，自己唐突的走到她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白衣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墙壁。
唐悠悠也在看她所看。
“这些誓言，是医生舅舅写上去的？”很眼熟的字体，她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女人淡笑，“我哥哥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或者说，在得知家族秘密之前，他真的很优秀！他可以为了救一个患者，将自己一生的幸运都搭进去，我甚至觉得，我哥哥就是苏格拉底的转世投胎，他会出生，就是为了救治人间的。”
“那后来呢？”
唐悠悠重新将双手攥拳。
她很害怕自己会得到那个答案。
女人却没有说下去，她只是用她冰凉的手，牵住她的手，不去看她，只是说，“悠悠，作为一名谨守底线的医生，在这资本横行的时代里，就已经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了，而出生在王家，身体里流淌着王家血脉的医生，就更加艰难，你还要继续吗？若是你现在选择放弃，毕业之后就留在厉家相夫教子的话，也许未来的人生会更加幸福。”
“可那是王柔阿姨你想看到的吗？”
她们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墙壁上，没有任何对视。
这或许是二十年的骨肉分离后，能给予彼此的最大尊重。
唐悠悠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松开，之后与女人的手十指交扣。
她紧抿的嘴角，也开始有了一点难言的弧度，“王柔阿姨，我有两个妈妈，一个是陈妈妈，一个是唐妈妈，虽然她们都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她们却成了我生命中绝对无法缺失的一部分，哪怕，陈妈妈欺骗过我，唐妈妈伤害过我，我还是决定真心的去爱她们。”
这个回答有点答非所问。
可女人没有打断她，而是让她继续说下去，“因为，在很早之前，我就认定她们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母亲！也许夫妻会离婚，朋友会断交，但唯独身体里流着同样血液的亲人不会成为陌路人！
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若他们肯改过自新，若一切还有机会重新来过，我们为什么不试着重新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或许这机会也不是给他们的，更多时候，是为了给我们自己寻一个出口。”
“出口？”
女人冷笑一声，似乎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