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圣意有缺(1 / 1)

当天夜里。

京城,文庙。

月光如洗,与文庙中终年不灭的明灯交相辉映。

这座儒家弟子心中的圣庙,位置极好,占据城池的最中央。

除了京城,各地文庙皆如此。

同时,文庙的面积也不小。

除了日常供弟子和杂役休憩的寝殿,剩下的,就是三座供奉大殿。

三座大殿,依次供奉着十数尊泥塑的雕像。

此时,一个手持古朴竹简,面容刚毅的泥塑圣像下。

暮气沉沉的墨老手捧一炷香,正准备插在香炉中。

突然,当中那根,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

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咳,咳...”

墨老上香的动作一凝,止不住地咳嗽。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他本就沟壑纵横的脸,皱成一团,显得愈发苍老。

可这一切,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继续将残缺的香插进香炉中,随后轻描淡写地擦拭了嘴角的鲜血。

仰头看向泥塑的圣像,微微出神,喃喃自语。

“朱圣,这是对老夫篡改圣页的惩罚么?”

“可是为什么,只是损失了一张圣页,却导致圣意,也缺失一角?”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不完整的圣意,老夫要之何用!”

“要之何用!”

突然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本该不存在的妖异。

明明是浩气长存的文庙,但墨老所在的一角,却变得阴森无比,与此殿格格不入。

他开口,似乎发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低沉和疯狂,古怪且诡异。

“那个沈姓小子,身上一定有大秘密,一定有天大的秘密。”

“一定要将他扒皮抽筋,扒皮抽筋...”

......

沈谨言整整昏迷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日晒三竿之时,他方才苏醒。

“啊,舒服。”

他长长地伸个懒腰,从地上漫漫爬了起来。

“我这是什么情况?”

神清气爽,周身通泰。

昨日不是识海破裂,身躯半废么...

一个鲤鱼打挺,他立马直立起来,关节处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只觉着此时,自己似乎像是一个打熬肉身小成的武夫,筋骨坚韧,气血充盈。

一拳下去,且不能说可以打死一头老虎,起码一般的走兽,肯定受不住。

不知道是石胎气机对于肉身潜移默化的提升,还是那道蕴含圣意的金光...

他当即又探查识海。

只见原本四处漏风的识海,此时已经被圣意金光彻底缝合。

而且较之原先,更有一层淡淡的金芒守护,也更加坚固。

原本近乎于干涸的文河,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河床不仅向外拓宽了数十丈之远,也更加扎实。

当中的文气,量大管饱,凝而不散。

自身实力提升,隐隐让他有种饱满之感。

儒道九品,彻底到顶了!

再加上可以提前拥有八品玄妙的小春秋笔,和这件天下十大神甲之一的离上玄照。

就连他,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实力到底到了哪里。

八品?

亦或是七品?

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他的综合实力,确实向前挺进了好大一截。

沈谨言心满意足地长舒了口气。

终于,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丝自保之力。

不多时,他悠哉悠哉地泡上一壶茶,静静地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悠然自得。

时至晌午,一个仆从突然急匆匆地过来传话。

“夫人让你在小六角一同用午膳。”

沈谨言沉吟片刻后,便挥手将仆从打发走。

终于要见面了么...

在原主和他的记忆中,这二十载以来,与之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于赵氏,或许是受原主影响,他的情绪相当复杂。

困于一隅,受尽冷眼,赵氏的确是始作俑者。

但终究,也是给他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并且,给了一口饭吃。

“本就是庶子而已,赵氏所作所为,也算不上太差。”

沈谨言自嘲一笑。

巳时刚过,他便出了东院,朝着小六角而去。

小六角其实是曲澜小榭的简称,地处后院,赵氏最喜之地。

东院偏僻,去往后院,还要废不少脚程。

他一路走来,彻底领略一番古代豪宅的盛景。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

他不是那个三刀流剑士,大体的方向感还是不错,也不至于在复杂的侯府迷路。

倒是一路上碰见的仆从婢女,皆对他殷勤备至,甚至看他的眼神,也与往常大相径庭。

热情洋溢,富有光彩,谄媚,奉承。

总之,不再如往日那般高傲冷漠。

不过是最浅显的捧高踩低而已,看了不少的宫斗剧,他也算心知肚明。

不过这些事这些人都没被他放在心上,转头忘却。

不多时,在七拐八弯之下,他总算如约而至,来到了曲澜小榭。

刚一到,就突然听见一声冷喝。

“跪下!”

他的腿差点一软。

“不对,不是我。”

沈谨言向前望去,一个白发老妪应声跪地亭前,身旁跟了个膀大腰圆,身穿紧身儒衫小的不伦不类的壮汉。

这不就是傅有才那个蠢货?

旁边的老妪是谁?

葱青色花纹刺绣的纱帐,将整座小六角包裹。

若隐若现间,他隐约能看见一个体态修长的身影。

“夫人,求求您,求您饶过有才吧。”

“有才蠢笨,铸下大错,但求您念在老身为侯府劳心劳力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求夫人饶命!”

‘邦邦邦’

几个响头立马狠狠地就磕在地上。

随后老妪又一把拉住傅有才,齐齐磕头。

又是邦邦几下,他看了都觉得疼,更别提一个

赵氏没有叫停,老妪和傅有才磕头声不停。

直到两人额头见血,方才被叫住。

“够了。”赵氏淡淡开口,声音自带威仪。

“娘!!”

傅有才一声哀嚎,立马搀扶住老妪。

经过这番折腾,老妪早已是满头鲜血。

“奴辱主,若按大梁律,当流放三千里。”

“但若按我的规矩,直接仗杀!”

有杀气...

隔得不算近,他竟然都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求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虚弱不堪的老妪,挣脱傅有才,趴在地上仍旧不断作揖求饶。

纱帐内,赵氏一声叹息,杀气顿消。

“罢了,罢了。”

“你在府中做了一辈子的管事,却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真是糊涂。”

“念在你为府里操劳一生,便免了他的死罪。”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恕。”

“自去领二十仗,若尚且留得性命,你母子二人,便领了奴契,出府去吧。”

老妪喜极而泣,也不管满头鲜血,再次使劲将头狠狠磕在地上。

“多谢夫人仁慈,多谢夫人恩德。”

“有才,赶紧磕头。”

傅有才也是被吓傻,愣在当场,随后经提醒,才浑身哆嗦地又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傅有才搀扶着老妪,母子二人皆双眼无神地离开。

“这场戏,好看吗?”

赵氏声音不大,却让沈谨言一怔。

这句话,多少有些夹枪带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