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面那些事(1 / 1)

三日时光,一晃而逝。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自从秋闱结束之后,沈谨言便一直待在独属于他的小院之中。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日复一日地读书。

虽然枯燥无味,但好歹落得个清净。

若不是这个世界内卷实在太过于残忍,动不动就打生打死,性命日日也悬在他人之手。

他其实对现在的生活也还算满意。

当然,如果没有偶尔跟他找茬的苍蝇,会更加惬意。

宅,也是一种艺术。

但今天不行,因为到了秋闱放榜的时间。

沈谨言低头弯腰,盯着地上的一盆清水,有些出神。

大清早,有被自己帅到。

对自己的盛世美颜欣赏一番后,他将自己的脸完全杵进木盆里。

开始沉浸式地洗脸。

这是他两世为人的并且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习惯。

由于木盆放在地上,因此他这个姿势,活脱脱地像一只把脸放在地上不断摩擦的青蛙。

洗漱整理过后,依旧穿着这件浆洗有些发白的儒衫,出门吃早饭。

作为沈府的边缘人物,早膳和晚膳是没他的份的。

也就午膳,会有个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老婆子送过来。

他的吃饭问题,几乎都是自己解决。

出了沈府的后门,来到大街上。

刚过了辰时,街上也逐渐开始恢复纷扰与喧嚣。

不过沈府坐落在内城,平时人也不算多,倒显得有些冷清。

贡院则是在外城,他需要穿过三条主街,六条小巷,方才能到达。

不过正好,他所熟知且喜爱的早饭摊也比较顺路。

不多时,沈谨言来到了一处热气腾腾的摊贩点,找了张空桌,随意地坐了下来。

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听到一声热情洋溢的问候。

“早啊,沈公子。”

声已至,人亦至。

来人是个精瘦的小伙子,年纪不大,约莫还没过及冠。

身着短衫,皮肤略黑,脖子上挂着一根麻色的毛巾。

脸上始终挂着快要溢出来的笑容。

正是这家摊贩的老板。

“老六,老三样,你懂的。”

沈谨言笑着回答。

“好勒,马上就来。”

“每天这个点儿就知道您要来,水是现烧的,面也刚起锅,香着呢。”

很快,老六就十分麻利地端了碗面,放在他的面前。

面上放着青白相间的鲜嫩葱花,似乎都能掐得出水来。

“不错啊老六,今天的葱花可是新鲜得紧呐,又嫩又翠。”

“这才对嘛,哪像之前扣扣搜搜的。”

沈谨言十分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这碗面,葱香味混杂着油辣子的味道。

香气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令他食指大动。

“还有一样呢?”

他摊开手指。

“嘿嘿,我老六能是差事儿的人吗,早给您剥好了。”

老六从身旁端出了一片儿小碟,内里都是白白净净的蒜瓣。

“嗯,孺子可教也。”

沈谨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一瓣蒜,就着面开吃。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在这个世界,几乎是独一份。

“嘿嘿,沈公子,小人卖面这么些年,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了去了。”

“可您这吃面的法子,还真真是头一次见,稀奇得紧呐。”

老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笑嘻嘻地说道。

“你试试?”

“别,小人可受不住这味儿。”

“哈哈哈...”

“你可真是个老六,别杵在我这,赶紧去招呼其他客人。”

每次吃面,都不免要与老六打趣一番。

他不仅喜欢吃面,也喜欢就这样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月,也就蒜瓣加葱花面,以及这人间烟火,能让他感到他还真实地活着,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归属感。

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不多时,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以及一碟蒜瓣,皆已下肚。

“嗝~”

一碗面下肚,他打了个实实在在的饱嗝儿,当中混杂着些许说不清的气味。

舒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让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软。

幸福,有时候可能不只是一碗面,但也有可能只是一碗面。

“沈公子,您的茶水。”

老六眼尖,见他面碗见底,立马端上来一杯茶。

面后一杯茶,也是他的日常。

呼~沈谨言抿了口茶水,就静坐于此。

安静享受这一刻,最为放松的时光。

同时,他也把耳朵竖起,悄悄听他身旁的那些吃客的谈话。

其实这几个月,他每天来此,除了这家面好吃之外,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探听消息。

那些于书本之中无有记载的见识,往往只会通过底层人民的嘴,口口相传。

“听说了吗,今天吏部侍郎王大人被流放三千里。”

“嘶,听说那位王大人为官甚是清廉谨慎,怎的就遭了这等祸事?”

“听人说,就是因为他上书弹劾丞相,称其为蛀国之虫,士大夫之耻,这才得罪丞相,弄得个如此下场。”

“唉,倒是可惜王家的那些女眷,尤其是王家的那位千金,听说国色天香,不可方物,如此一来,皆会被充进教坊司。”

“可惜,可悲,可叹。”

“嘘,莫论这些事,小心隔墙有耳。”

...

如此此类消息,沈谨言听得已然不少。

他在心中归纳总结了一番。

这个世界,诸国并列,除开大梁,西有晋国,南有南海诸岛国,北有金帐王庭以及萨鲁等部落。

甲子之前,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应天命而生,于乱世之中崛起,悍然推翻腐朽的旧朝,立国号为大梁。

一甲子过去,大梁已然历经三朝,分别为太祖在位的三十载,元祖在位的十五载,以及当今陛下,于现如今,已在位十五载。

大梁当今陛下,于幼年之时承继大位,却也正因年幼,百官请求太后垂帘听政。

这一听,就是整整十年。

直到陛下及冠,这才勉强还政。

之前十年间,太后前所未有地重用当今丞相。

致使如今,丞相一党一手遮天,其他党派于朝堂之上,几乎无还手之力。

“看来不论在哪儿,即便在异世界,‘党争’都是绕不开的终极命题。”

沈谨言在心中已经标注好两个名字,丞相,太后。

都是极度危险人物,一旦日后有交集,只怕是当心再当心。

不多时,茶水见底,沈谨言也不准备再续。

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后,起身离开。

“走了,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