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眠攥了风筝的绳子,指节收紧了又收紧。 松了,放开。 那只风筝,在风中盘旋几下,大幅地上上下下。 然后,随风而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风筝上的笑脸,一同卷入风中。 远去了。 那年许明川二十五岁。 他说,他想三十岁的时候,去青藏线走一走。四十岁,去阿拉斯加看极光。五十岁,去非洲看看。六十岁的时候,开一间面馆。 可他永远留在了二十五岁。 * 今天,似乎都很疲累。 王绣找了钟楚眠,说了些话,问起过世的朋友,钟楚眠大致说了几句,王绣叹气,让他好好照看俞晚枫,劝一劝她。 她说:“枫儿他爸过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起来好像没事了,可心里比谁都难受。”
钟楚眠心头发沉。 俞晚枫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看手机视频。 看的是什么也不晓得。 只是很快,整个人便陷进沙发里,睡着了。 钟楚眠走过去,将她手机还在播放的视频关了,把手机放进她大衣衣袋里。 而后伸手圈住她后背与双膝,横抱起来。 她轻得很。 这些天,似乎又瘦了些。 真是奇怪了,成日在家里,也不出去运动,怎么就瘦了。 钟楚眠叹息。 一步一步的,上楼的步伐也很轻。 走到她房间门口,腾出一只手来,拿着她的房卡刷开门。 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 他适应了一会儿,寻着床铺的位置走去。 她没醒。 挂在他怀里,呼吸浅浅的。 钟楚眠将她放在床上,扯了她的大衣下来,拿厚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思索要不要把小油汀开了。 俞晚枫这时伸了手,扯住他的袖子。 “醒了?”
钟楚眠倾身过去,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 俞晚枫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借着窗外的光,看见他脸部的廓落。 硬朗的,好看的弧度。 她另一只手伸过去,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灯光暗得很,但总算有了光。 钟楚眠眼睛看他,眸子渐渐暗了下来。 俞晚枫能见着他眸子里的光,见着倒影在他眸子里的影子。 是她的影子。 她抓着钟楚眠的衣服。嗓子柔绵,可能因为今天哭多了,有些沙哑。 “别走,好吗?”
她问。 也许是怕黑,也许是怕别的什么。 钟楚眠心跳漏了一拍,他们都一样,真切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冰冷与无情。 所以,她此刻犹如坠入寒冰之中,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在深邃的暗夜中,孤独地飘荡。 她一直怕死。 一直怕。 他走过去,她的空间便又塌了一些下去。 温温的气息。 她很熟悉他的味道,这是活人的气息。 还活着。 她听见轻轻浅浅的响动声。 夜很静谧。 夜很漫长。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后来,那抹灵魂被他握在手心,他掌心的温度熨帖那抹灵魂。 “不要怕,有我在。”
她恍惚听到他的声音。 是在对她说。 她想感受生。 感受温暖。 感受他还在她身边。 让真切的温度与热度告诉她,他们都活着。 紧绷十四天的弦,在直白面对死亡后,终于无法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