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天气不好,下了雨,雾蒙蒙的,风也很大。武汉就是这样,总是雾蒙蒙的。救护车的声音,有的远,有的近,断断续续的,夜里睡着的时候,也能够听见。我怕,怕有一天,那个声音朝着我们过来,停在门口。可我总会想起钟楚眠说的话,只要那个声音还在响,那就还有希望,是吧?”
* 事实证明,可乐萝卜这种菜,虽然听起来有些诡异,但经过炉火纯青的厨艺之后,也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 钟楚眠没有吃过这么古怪的菜肴,也没有吃过这么让他满足的菜肴。 好吃算不上,但他喜欢吃。 大概因为,这是俞晚枫亲手做的吧。 她的厨艺看来是进步了,不会再做出让他想上天的可乐鸡翅了。 饭菜一扫而光。 俞晚枫盯着钟楚眠房间里送出的餐具,吃得干干净净的,自豪感与幸福感油然而生。 “看来我的厨艺真是登峰造极,一颗萝卜都能做出绝顶美味。”
俞晚枫得意洋洋。 沈怀瑾懒得搭理她,洗碗消毒,沉着脸不说话。 俞晚枫伸长脖子,看看吃饱了又躺在沙发里玩游戏的霍成瑜,轻轻撞了撞沈怀瑾的胳膊肘。 “怀瑾,你这就让霍成瑜住下了?”
“癞皮狗,赶不走。”
沈怀瑾越想越气,扬着筷子,狠狠戳了戳洗碗池,池中满是洗洁精浮起的泡沫,她一戳,几只泡泡便破了,溅起水。 俞晚枫笑:“那就先这样吧,现在他也走不了了。”
“芋头。”
沈怀瑾突然叫了俞晚枫一声,语气有点凝重。 “怎么了?”
“我有点怕……不,我很害怕。”
沈怀瑾的话重重地落下,敲打俞晚枫的心扉。 怕? 俞晚枫知道她在怕什么。 俞晚枫也怕。 怕前路未知,怕受感染,怕生活艰辛。 怕他们已经被放弃。 被抛弃。 被丢在这座城里,任由生,任由死。 “啪——” 沈怀瑾豆大的泪珠掉落到水中。 “芋头,我每天都跟我爸妈说,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很快就会好了。我还跟霍成瑜吵架,每天拿着计算器算账,看挣了多少钱。”
“可当我发现门外已经没有汽车路过的声音,隔壁的早点铺不开了,对面的鸭脖不卖了,我甚至听不到有人路过的声音……我真的很怕。”
“我怕见不到爸妈了,我才二十五岁,毕业两年,拿着爸妈的钱挥霍,任性妄为开了这个客栈,我还没有赚够钱,没有好好向他们炫耀……要是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 沈怀瑾垂首,双肩微微颤抖。 俞晚枫知道她在哭。 俞晚枫也怕,怕这种安静,怕这种沉静,怕这种不知道哪天才是头的闭户。 怕前方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 对,她怕死。 从未像现在这样,怕死。 她还没看过漠北落日,北国雪飘,海岛沙滩,海岸蔚蓝。 还没聆听过瀑布奔涌在横断山间的声音,没有目睹雄鹰击空的激烈。 可她不能与沈怀瑾一起哭。 她得让沈怀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