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藏品在海外市场走红,国内藏品悄悄升温,一时间暗流涌动,过去偷摸的开始堂堂而皇之,一些人沉渣泛起四处搜罗,卓必辰就是其中之一。实际上卓必辰才入道。在卓必辰眼里,马六虽如闲云野鹤却不成气候,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卓必辰上来就干大的,挖坟掘墓,但是,他属于门外汉,同伙也不谙此道,于是,准备走马六的路子。开始还行,多少赚些,但是干这种勾当产量有限,马六一手遮天根本插不进脚,而且到手的钱毕竟属于原始级别,他托关系找了一个南方人合作。这个南方人有心计,悄悄找到马六,马六有自己的渠道,对上门合作的请求一口回绝,然后卓必辰出马费劲口舌,马六不屑一顾。既然不合作,必须铲除阻挡财路的马六,这个南方人决定将卓必辰发展成代理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长明道长是马六的大伯。马六查清原委,请长明道长出山,寻找旧关系先解决与南方人的瓜葛,只要南方人不插手,一切都好办,马六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幕后黑手卓必辰。这些内容以前周保四不清楚,也是最近才得知的。周无用有一个疑问:“长明道长怎么会出家?”
周保四大大咧咧道:“你问我,我问谁,干这个买卖,得罪人,早洗手早托生。”
“马六在哪儿?”
“这家伙保密,打过电话,听声音在外地。”
“让他小心!”
“马六答应我,此事过后,远离尘凡,这一行业障多,阴气沉,心机易迷失。”
“告诉马六,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周保四感到诧异:“怎么,想明白了,准备趟浑水?”
周无用说:“我欠道长的,这个情永远还不了。”
周保四说:“不亏我兄弟,朋友就是扛事的,先老实待着,有事自然找你,该忙忙你的,姑娘不错,早点办事。”
周无用吼道:“滚!”
“咋滚,文化人讲粗口不好,我都学好了,现在是大姑娘出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的没事可以找我算命。”
周保四一摇三晃的走了。杨京京打扫房间,他外出采购日用品,家属院地处闹市,百米外有家证券公司,周无用躁动起来,对股市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憧憬。曾经有一次调查问卷,他填写了两个字,热爱,结果不负众望赢得一片嘲笑。他很想去商城看望廖平山和费小青,可是不行,在见到王红之前要避免节外生枝。夜里,周无用睡在客厅沙发,回想发生的一切,一幕幕电影画面般掠过,每件事都显得不可思议,然后如一滴水融化在脑海。声音消失,死一样的沉静,仿佛进入一个空壳,目光的温度漂浮在寂寞的黑暗,时间像小丑滑稽可笑。意义,一个词清晰的跳出来,宛如精灵环绕挥之不去,将自己封闭起来与世隔绝,所有的疑惑都不存在。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起身,发楞,肚子饿。人在任何状况下离不开柴米油盐,他轻手轻脚走到灶房,发现忽略一个问题,灶房没有炉子,只有几只碗。杨京京听到响动走出卧室:“睡不着。”
“饿吗?”
“饿。”
回答很肯定。两人相视一笑,周无用说:“等会儿,我的拿手节目,方便面。”
“哪儿的面?”
“上海,我一直吃这个牌子。”
“我知道,吃过,味道很好。”
“这个面得煮,现在只能凑合,明天买去买面包,我看商店有卖黄油的。”
“还有巧克力!”
“要有思想准备,过猪一样的生活。”
“什么意思,猪生活?”
“吃了睡,睡了吃,没正事,以前我跟你哥哥在学校,考试一完,就用猪的生活方式奖励自己,说说而已,那能真像猪。”
架子上有个热的快,将加热管放进暖壶,很快把水烧开,倒进碗里泡方便面。两人吃着生硬的方便面,杨京京说:“讲讲我哥,你们在公司的故事。”
关于杨凡凡,周无用倒没什么可讲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尽管在一个公司,他和杨凡凡的生活属于两个轨迹。毕业后进入社会,生活节奏加快,一个为事业,一个为谋生,很少有那种学生时代的高谈阔论。清闲的时候,杨凡凡经常在办公室发呆,默默坐在阳台看街道人来车往,看清洁工扫地,他能分辨出每个清洁工的模样,近日穿的衣服,从清扫的态度分析当时的情绪,他跟周无用分享过自己的观察力。每个人都有无聊的光阴,周无用喜欢看车牌,将车牌上的数字运用加减乘除换算成二十四。杨京京不可置信,去屋里找出一副扑克牌。马六的房间不缺扑克牌,周保四同样如此,这类人有个习惯,走到那里都随身携带。周无用提醒:“花牌去掉,一次抽四张牌。”
试验的结果令杨京京叹为观止,除了特殊组合的数字,周无用几乎不假思索马上说出换算公式,将四张牌面换算成二十四。周无用得意道:“是不是很无聊。”
杨京京说:“过分无聊,你们没有别的理想?”
理想,梦想,这两个词语伴随周无用成长,可是无法说清,他自认从未有过宏大愿望,期盼衣食无忧,仅此而已。周无用说:“现在有了,我们要住些日子,不能闲着,找点事做。”
“做什么?”
“去证券公司,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跟上班一样。”
“有用吗?”
“时间长了肯定有用,体验气氛,心理,人们之间的谈话,大盘的变化。”
“不是说炒股要看财经信息和新闻吗?”
“那是另一回事,先把心态稳住。”
周无用不知如何解释。“不如先拿钱炒一点,炒赔了感受更直观。”
“不行,炒一点跟炒股没区别,不论你多有钱,先把股市当成工作,朝九晚五,学会适应再进行下一步,等我们真正入市,反倒不用天天盯盘。”
“为什么?”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打十次胜仗赢八次还是输,我们输不起,只要赢一次。资金一旦进入,你只是小兵,左右不了大局,机构替你站岗放哨,看多了伤脑筋,养精蓄锐才是王道。”
“那有什么意思。”
周无用非常理解这种心态,炒股其实就是一种等待,时间的长短不代表什么,有时甚至毫无意义,资金只是最直观的部分。看和不看当然不同,往深了思考,许多人在消耗时间,很难做到只看,不动。每个人有不同的方式,周无用可以在电脑前呆坐一天,面对涨跌心如止水。“真的困了。”
杨京京起身回屋。从鋆园开始,周无用与杨京京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灯光下的脖颈白肌,侧脸的轮廓柔美,周无用的心跳了一下。周无用给王红打电话,什么时候动身,王红回答的简单,来吧。周无用让周保四去王子饭店把杨京京的车开走暂时保管。两人乘火车抵达北京,在崇文门附近的宾馆住下,时间来到黄昏,周无用想单独出去走走。杨京京说:“把我留在这儿,你去哪儿?”
周无用敷衍道:“北京。”
“我也去。”
“我去侦察地形。”
“骗人都不会。”
杨京京张开弯弯的眼睛,柔弱安静的外表下一颗固执的心,这一点很像杨凡凡,骨子里的坚硬。“我去办事。”
“我知道。”
杨京京笑容腼腆。夜色下,街头景色如故,身边不断有自行车催促的铃声,三轮车载着货物敲打着刹车板一声声吆喝。周无用漫无边际的穿行在胡同之间,胡同四通八达,只要胡同口没有“此巷不通行”的牌子,大可放心进去。周无用问:“来过北京吗?”
“来过,没走过小巷子。”
周无用找回从前的记忆,慢慢梳理走过的方向。杨京京忽然说:“想你女朋友了?”
周无用心里颤动:“那里。”
杨京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点没错,你的想法全写在脸上,温柔是有形态的,其它的情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现,可是感情这东西由内而外,这一点人人相通,脸上有光。”
“你谈过恋爱?”
“嗯,偷偷摸摸,后来散了,没告诉家里,一两个月。”
“你才多大,小孩过家家。”
“那年十六。”
“早恋害死人。”
周无用竭力掩饰心里的波澜。杨京京追问:“你女朋友多大?”
周无用可以讲述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惟独小叶,愿意长留心底。“我没有女朋友。”
这一带的街道留下过他和小叶的足迹,每当华灯初上,两人从黄昏走到深夜,尤其有月光的日子,小叶说我们像两个流浪儿,无家可归,一直流浪下去。他说过现在看来肉麻的话,我们脚下的路是一条伟大的路,我们是伟大的人,走在伟大的路上。希望走到永远,小叶补充。每到此刻,周无用便把话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