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突变(1 / 1)

三人消失在夜幕,周无用说:“你和这个老马不干正经事。”

周保四没言语,盯住漆黑的路口,周无用又说:“应该把精力用在经营上,水果批发市场的空间很大,将来能成为一个独特的行业。我查过,省内外有许多种植基地,如果建立长期供货渠道,加上个体户这一块,稳定供需,市场的体量非常可观。”

一个人影跑出路口,老白。老白突然跑过来,脑袋贴住车窗:“周哥,不如一起进去,离天亮还早,去我家喝口热茶,我们在村长家看货,两不耽误。”

周保四说:“算啦,这破车走不了山路,你赶紧和老马看货,抓紧时间,来回瞎跑啥。”

老白笑嘻嘻道:“小心眼,在我的地盘还能出事,这么多天不见面,哥哥想跟你唠叨唠叨。”

周保四说:“做完交易,我在城里请你喝花酒,让你开开眼。”

“让我咋说你呢,这么大人能把脚砸伤。”

老白发着牢骚,缩头时瞥了周无用一眼,周无用看到一双毫无表情的阴冷。老白悻悻而归。周无用说:“这家伙不善,专门过来认人。”

周保四说:“出门在外,谁都不缺心眼,贼防贼。”

周无用问:“他的眼神不地道,要小心,你们怎么算成交?”

周保四说:“马六进去看货,确定无误再带出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我们开车走人。”

周无用说:“为啥不直接把货带出来,现场过目。”

“规矩就是这样,小物件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进去收,这次价钱不低,必须谨慎小心,虽然我和老白是朋友,按规矩朋友也不能例外。”

周保四忽然想到什么,“开车,这里不能停太长时间。”

面包车缓缓启动驰出黄门村口,周无用问:“什么货?”

“一幅画。”

“画?”

“听说过丁云鹏吗?”

“没有。”

周保四郑重其事的解释:“明代画家,号称圣华居士,人物、山水、佛像的大家,他的白马驮经图现在台北博物馆。黄门村有一幅白马送经图,据说丁云鹏当初做了七幅这类的画,还有念经颂经一系列作品,传世的不多。”

周无用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玩笑,虽然他对画家画作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丁云鹏为何方神圣,但头回听说古代画家还有系列传世的,以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做派如此荒谬还敢把博物馆扯进来以示权威。周保四察觉到蔑视的笑容,从挎包里取出几张照片,将手电筒打开,周无用瞥了几眼,照相技术极其粗糙一看就是偷拍的,随之恍然大悟,某些场合的偷拍给某些人欣赏更有说服力周无用不想伤害这个大哥:“还是想清楚在做决定,如果蒙娜丽莎也有一系列作品流传,你愿意出价吗?”

周保四面不改色:“有人买我就收。”

周无用叹息道:“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

周保四承认:“那是,没心眼早死了八回啦。”

周无说道:“一张破照片能断定真假吗?这种没名堂的买卖怎么做的这么起劲。”

周保四说:“卖货不负责真假,老白是我的生意伙伴,黄门村是个点,整个地区就这一家,专门负责收集。真假跟我没关系,买家下单,我提供产品,就这么简单。”

周无用把车停靠路边:“买家怎么不自己买走,非得找你过一手?”

周保四说:“你个棒槌,人家是大老板,我们有个中间人老肇,老肇给我照片,我撒出消息让老白按照片找货,老白手里有货,拍张照片给我,我再给老肇确认。”

周无用问:“这么说老肇答应高价收购?”

周保四回头望着车后方:“当然,买主开价二十万,这二十万里有老肇一份回扣,我再给一份,等于老肇两头吃,他一百万卖掉也有可能,我都觉得二十万卖的亏。”

“老白多钱收的?”

“最多几百块,说不定一份钱不花呢,行有行规,各人赚属于自己的一份。”

周无用越听越离谱,难道自己是那个闯入大观园的姥姥。“老肇是哪里人?”

周保四说:“不要瞎打听。”

周无用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不进去,让马六进去?”

周保四说:“按说谁进去都一样,干这种买卖不要随便听人指使,他点名让我进去,我偏不进去,所以马六进去看货,我俩有默契。”

周无用说:“马六够机灵的,你俩不干地下可惜了。”

“啥意思?”

人才啊,周无用不知该赞赏还是同情。周保四腆着脸解释:“你别误会,我买卖的都是艺术品,最多把艺术品当成文物处理给有钱人。”

周无用说:“买家有那么傻。”

周保四说:“这里的水太深,假的也能赚钱,反正有人买,我管他真的假的,钱是真的就行。两万块钱在黄门这里能当富翁,整个黄门村都没有二万,许多物件来历不明,鬼知道怎么倒到黄门的。老白有这本事,那个老肇更有本事,能把死鬼转出去见光,我们不过吃的小头。”

周保四看看表:“朝回开。”

周无用开始掉头:“我总觉得老白的眼神不对劲。”

“咋个不对劲?”

“阴森。”

周保四叫停,拉门下车:“你去,包给我,看到马六再回来接我,就说我在路边拉肚子,把老白拉来,不见马六直接开走,我在这儿等。”

周无用嘲讽道:“好玩是吧?”

周保四骂道:“你懂个屁,包留下,你说的对,平常没这样,点名让我进村,我那么受欢迎?”

天色渐亮,周无用把车来到黄门村口,路边有四个人,以老白为首,三人站在他身后,面包车缓缓停下。老白诚恳的面容流露狡黠:“周哥呢?”

周无用说:“拉肚子,在那边的沟里出大号,叫我来接你和马哥,马哥呢?”

老白说:“钱呢?”

“啥钱?”

“买货的钱。”

“在周哥手里,周大哥吩咐来接你们。”

老白凑到门前:“你是跟谁的?”

周无用说:“我是司机,周哥包我的车,一天二百。”

“别废话,把钱拿出来。”

身后一个小个子发话。老白转身抽了一巴掌:“啥时候轮到你发言。”

周无用见状准备开溜,老白伸手抓住方向盘:“搜。”

三个人二话没说打开车门上来一阵摸索,周无用的口袋都被翻开,结果当然一无所获。老白说:“回去告诉周哥,姓马的在村里坏规矩,过来商量个办法。”

小个子说:“拿五万赎人。”

周无用“啊”了一声,小个子神气的说:“啊个皮,又不让你出。”

老白抬手又是一巴掌:“没记性?”

周无用不动声色问道:“我一个司机,回去咋说呀?”

老白说:“我也是传话的,让周哥来谈。”

周无用建议:“不如你跟我上车,周哥就在前面,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开车的,赚点小钱不容易。”

老白抽回胳膊:“你下来,我不让你做难,都是朋友,跟我进去酒菜招待。”

周无用一脚油门将面包车开出两里地,公路上已经有行驶的车辆,周无用掉头再次朝黄门村开,经过路口时已经没有老白四人的踪迹。周保四等来周无用,听说村口的遭遇脸色陡变。周无用说,“老白会不会开玩笑吓唬你?”

周保四脸色阴沉:“照直开,去县城。”

周无用说:“马六不会真有事吧?”

周保四说:“最少缺胳膊断腿,轻的剁手指。”

“这么严重。”

“坏规矩要付出代价,不过,我不相信老马能坏规矩,刚才你的话提醒了我,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还是你心细,旁观者清。”

一路无话,面包车抵达二十里外的县城。这是一座小县城,群山环绕,一条公路穿城而过,路边有许多新建的简陋的门面房,挂着各种招牌。周保四行动干脆利落,面包车停在一家旅社门口,招牌上写着洪远大旅社,周保四下车进去登记,要了一间客房。两人进入客房,里面设施简单,两张床一张桌子。周保四上床取出扑克牌盘腿算卦,这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周无用脱掉大衣,习惯性的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检查随身物品,手指触碰到一张坚硬的纸。取出一看,一张折叠的烟盒,打开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传人,忘忧草,王昭君改嫁,酉。“大衣里的。”

周无用递给大哥。周保四久久注视这张烟盒,冷峻的面容稍微缓和:“你猜是谁放的?”

“那个小个子,他翻我的兜。”

周保四喃喃自语:“万一是个陷阱?”

“什么陷阱?”

“准备救人!”

“马六有危险?”

“是!”

“报警。”

“报警死的更快,黄门是个山村,听我安排。”

周保四长长的吐口气,“幸亏你在,当时多想了一步虚晃一枪,没想到避开一难,你要不来,我恐怕也陷进去了。我是琢磨不透,哪儿出了篓子,过去一直好好的,就算老白变卦也不至于扣人啊。”

周无用问:“怎么救?”

“你先回市里吧。”

“我问你怎么救?”

周保四大怒:“跟谁说话呢?”

周无用继续逼问:“我问你怎么救?”

“滚蛋。”

周无用冷笑:“把我当老三了,来,不信试试,恐怕你早料到有今天,所以才回家见妈,说自己有老婆孩子。周保四,既然我跟出来,就没打算自己回去,你敢杀人放火,我第一个阻拦。”

“有毛病。”

周保四枕头砸过去。周无用伸手拨掉:“省省力气考虑救人吧。”

周保四把牙一咬:“行,反正老周家有后,草,死了别怪我。”

周无用说:“老白是你的生意伙伴,生意不成买卖在,怎么敢随便扣人?”

周保四说:“有钱就是朋友,没钱就是敌人,还好,他一开始没把我诳进村,估计当时做不了主。村里有人指使,我得想想,他们找的是我还是马六,从条子上看,他们一时不敢动马六,滚,买点吃的回来,我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