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用一把搂住齐红中脖子用力下压,膝盖上顶,齐红中没有防备口鼻嗖的窜血,周无用顺势将他的脑袋按到桌上,左手抓住桌上一根签字笔戳进耳朵里。“齐大哥,想变成聋子,你就使劲。”
齐红中威胁道:“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我跺跺叫,半个城市都晃,看在同行份上,给你指条明路,立马滚蛋,不然,你死的很难看。”
他的脑袋确实没敢动,尽量把力气用在嘴上。行,台词没少背,有种,这德行还出言威胁,周无用看穿齐红中外强中干,因为这人的身体很诚实,发抖。周围的人顿时傻眼,想上前搭救,恐怕一不小心伤害齐大哥。这时响起一个声音:“朋友,放开齐大哥,有事好商量,我给您赔个不是。咱们坐下慢慢谈,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这样没办法谈,您也辛苦。”
这人是歌厅经理,经理转头喝道:“兄弟们,请你们退后,把音乐关掉,无关人员去包间,齐大哥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
经理亲自拉开抓住费小青的几双手,将众人朝包间那边推,然后回身扶起齐红中的大脑袋,周无用见状马上抽回签字笔。经理说:“大哥,您放心,今晚上如果有人向您动手,您记住我,我承担一切责任,您可以随便处置。”
齐红中刚摆脱周无用的魔爪,立刻下令:“喊人,喊人,集合人马决一胜负。”
周无用没搭里,却对年轻的经理刮目相看,看年纪不到三十,不卑不亢,挂着散发职业的笑容。经理吩咐服务生送来热毛巾,齐红中擦净面容,将毛巾潇洒的甩出去,丢掉的气势回来了:“谈判要有谈判的样子,我把人撤走,给你面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假如我一声令下,分分种把你撕成片。”
周无用说:“我来要钱,不是来打架的。”
齐红中仰起大黑脸:“要打,一定要打,咱们就在这里摆开场子,谁报警谁是孙子。”
周无用不怕报警,齐红中怕,他的屁股不干净,最怕见警察,拿话点周无用。周无用当然清楚,这种场合经常有闹事的,一般很少报警,能自己解决的自己解决,报警让同行笑话。“你猜我会不会报警?”
周无用像在看一个傻子。服务生走到经理面前耳语,经理点点头:“大哥,门口的车是你的人?”
周无用说:“是我的,别害怕,我人少,虚张声势,都是我花钱雇来的。”
对方有备而来,齐红中气焰缩减不少,他喜欢吹牛,吹牛的人往往不相信实话。周无用说:“小青,刚才的人里面有没有去天和消费的?”
“没有。”
费小青进来观察过,没有一个去过天和。“去,把车打发走。”
费小青答应一声走出歌厅。周无用说:“齐大哥,言归正传,还是那句话,知道为什么找你?”
“知道。”
齐红中这回老实了。“你派人去天和消费的?”
周无用不想激化矛盾,特意强调消费两字。齐红中倒也认帐:“我的人去你那里玩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把歌厅让出来不就完了,这几天的消费算进去。”
周无用说:“真够不要脸的。”
齐红中严肃的说:“要脸我咋活,给你增加收入还有错,别不知好歹,帐先挂着,到时候一次结清,你去这一带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齐红中的信誉。”
周无用说:“这么说没法谈?”
齐红中说:“我的血不能白流,这个钱怎么算?一账顶一账,就算赔我的医药费。”
经理说道:“不然这样,先解决当下的问题,这么晚了,大伙还要休息,二位各让一步?齐大哥伤的不轻,你算没有白来,今天先到这儿,重新约个时间再谈。”
经理挺聪明,周无用默认这个说法:“我告诉你,姓齐的,骚扰的账咱们另算······”齐红中说:“打住,账顶完了,没有骚扰一说,我警告你,污蔑是可耻的。在我的场子收拾你算我欺负人,没本事,明天晚上我亲自出马,去你的天和,咱们一次解决,敢不敢?”
这话把周无用噎的死死的一时无法反驳,齐红中得意洋洋,终于扳回一局,经理见齐红中今天确实也够丢脸的,眼巴巴望着周无用。周无用起身:“君子一言。”
齐红中冷眼道:“驷马难追,我做人讲原则,明天晚上我过去,就看你敢不敢接招。”
周无用转身就走:“不来是孙子。”
“我是你爷爷,死约会,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你的天和一天都开不下去。”
齐红中两膀一甩,忘了皮大衣早不在身上。周无用警告:“明天带钱来,少一分钱,我让你不姓齐。”
“我跟你姓。”
齐红中洋洋得意,毕竟自己人多,周无用不敢过于放肆。回到天和歌厅,四人围在一起商议,周无用分析,齐红中颓了,决不敢得寸进尺,明天晚上也就是今天晚上,齐红中可能要找点面子,这个面子可以给,看他的赔偿数额而定。林峰一定躲起来了,最好能找到他,不给齐红中任何借口,否则纠缠不清耽误营业,一定要搞清楚他与齐红中之间的纠葛。费小青带小秋三亮找林峰,廖平山去医院守候,一天就干这件事,晚上歌厅集合。睡了几个小时,周无用早早起来去了水果批发市场。周无用的大哥叫周保四,弟弟周宗旺。周家三兄弟的名字是从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摘出来的,军师吴用,险道神郁保四九尾龟陶宗旺。据说,起名字的还是著名的占卜先生缺没一点技术含量,什么目的何种逻辑不得而知。唯一的解释是父亲酷爱水浒传。每每想到此周无用觉得好笑,估计当时给的钱不够,名字只是一个符号,顺嘴就行,习惯了也就那样。水果批发市场在城南城郊结合部,车辆出出进进一派繁忙,新修缮的门面焕然一新,两边门柱贴上了新鲜的春联,高大的门头上字迹鲜红醒目,劳动水果批发市场,门口站着保安来回吆喝。周无用上前询问:“周保四在不在?”
保安说:“没有这个人。”
周无用想了想:“他在这儿做过保安,大个子。”
“保安没有姓周的,我们经理姓周,叫什么不清楚,去那儿问问。”
“经理室在哪儿?”
“直走,走到头左边大楼二楼。”
“谢啦。”
市场占地极广,一座水泥框架大楼彰显工业风,水泥廊柱之间划出摊位,里面堆满水果箱,春节将至生意格外兴隆。楼前有一大片空地停放着大小货车,许多车主就地卖货现场卸货,声音混乱嘈杂不堪。周无用走到楼头,边上一个小门,上写经理室,门里一条狭窄的楼梯,台阶裸露出钢筋,估计水泥质量太差,明显有一层浮灰,一脚一个印。经理办公室正在进行扑克牌大战,一张大床围坐一伙人,四个主打,每人脚边一堆钱。周无用一眼认出大哥周保四,穿一件棉军大衣,手持扑克牌一付没洗脸的状态,周保四瞥来一眼,注意力回到牌上。毕竟亲兄弟,瞬间认出对方。这局结束,周保四说:“散了。”
呼拉拉一屋子人走掉,周保四抬腿下床,两人身高相同,容貌近似,肤色一黑一白,周保四粗壮,周无用精悍。周保四说:“坐。”
“找你有事。”
周无用坐到床边“说。”
周保四叼上一根烟,递过一根。周无用说:“我不抽。”
周保四说:“乖孩子,早知道你有出息,大学生,金融精英。”
“你和表姐有联系?”
周无用豁然开朗,面对久违的大哥既陌生又熟悉,身体深处发出轰鸣,血脉是诚实的,善良的,他有些怯场,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周保四不耐烦:“有事说事。”
“妈想你,让你过年回家一趟。”
周保四深深的吸一口烟:“我忙。”
周无用说:“多忙?”
“跟谁说话呢,长本事了,草。”
周保四目视线前方。周无用腾的升起无名火:“大哥,你怎么还这德性,回自己家还让亲妈求你?”
周保四将烟头吐到地上:“你是不是觉得能打得过我?”
周无用鄙视道:“你都多大了?”
周保四笑了:“你比老三强,那个货一见面就哭,孬种。”
门口进来一人,胖乎乎肉敦敦,活脱弥勒佛模样,提一大袋卤菜,一瓶白酒。“老周,这谁呀?”
周保四没好气的说:“我弟弟。”
“你啥时候蹦出个弟弟?”
“我妈不兴再生一个,马六,没屁别硬放,伤身。”
马六憨态可掬:“大逆不道,哦,二哥,来,拿筷子。”
周无用夹在两人之间感觉别扭,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事情没落实不能一走了之,脑海浮现母亲企盼的面容。马六问:“老弟,什么买卖?”
“待业!”
“待业好,很多可能性,离你大哥远点,他不是好鸟,该干啥干啥,别趟浑水。”
周保四用筷子敲马六的脑袋:“我草,嘴上积点德。”
一个保安跑进办公室:“经理,门口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