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一更(1 / 1)

存银长这么大,第一次去逛年市。

一路都很兴奋,叽叽喳喳。

叶存山嫌他吵,“你不端着了?”

这话存银不爱听,“你不乐意跟我说话就直接讲,等我回去要找大嫂告状。”

村里条件好了,也没每家每户都配上牛车,今天出来,除了赶车的人,谁也坐不着。

哥儿姐儿都是跟着男人们一起走路,因为车上放了送到静河纸铺的货品。

到年底了,是纸钱偏多。

还没有到除夕祭祖的时候,因往年的抢购热潮,许多本地百姓都买不到,今年很多人都提前定下,村里也是早早就开始造纸钱,现在一车车送过去,除了给百姓们的散货,还有给码头商人们的大批货物。

他们要趁着年节没到,带到附近县城去卖。

存银去府城后,比在家里要娇气。

跟着云程做拉伸,也不是体力上的锻炼,走久了,腿脚发软。

皮靴里的软鞋垫都踩平了一样,脚底板疼。

他左右看看,人家都走得轻轻松松,便不好意思跟叶存山说累。

再走一段,因为脚疼腿酸的,他终于不叽叽喳喳说话了。

叶虎听他安静下来了,还稀奇,“怎么不讲了?我正听得有趣。”

存银感动得泪眼汪汪。

果然还是他叶虎哥比较捧场。

他依然不好意思说累,就说讲得口干了。

叶虎喊叶存山,“存银口渴了。”

叶存山给他拿了水袋,存银抱着只小喝一口。

看着不是渴的样子。

叶存山再看看他走路姿势,懂了。

“要背吗?”

小孩子才要大哥背。

大孩子是不要的。

而且太多人了,他现在身高也长了些,背起来不像话。

叶存山就跟叶虎说了一声,不跟着大家一起走,路上停下稍稍歇息歇息。

他们背篓里还会带些旁的货品,到年市上会占位置摆摊,卖完再去采买。

蔚县开了纸铺以后,他们在县里有人,出发时间不用跟从前一样早,可以不赶着去。

叶虎家今年没有东西要卖,家里日子好了,打猎捞鱼都能自家吃,鸡蛋也能自己吃,不需要卖。

就跟着一起歇脚,媳妇柳三月也一起。

前年要叶存山帮着劝小虎读书,去年没见着面,今年趁着办成亲酒时,找存银打听过许多府城生活,他俩还想趁着叶存山他们没走前,再问问生活开销。

这之前,叶存山是问小虎读书怎么样。

柳三月说:“三弟说很好,顽皮了些,早先不显,现在静下来,学得很快。”

三弟是叶延。

叶存山就有数了,让他们在童生试的时候别怕麻烦,可以送孩子去感受下氛围。

“虽然落榜给人的打击大,但科举场里心态也至关重要。”

多少人进场前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入场后就成了软脚虾,答题卷上趴一堆字,不知所云,更甚者,还有交白卷的。

叶存山也突然想起来了云程之前提过的“模拟考场”的概念。八壹中文網

他们家里人少,两家铺面还有家里两个崽已经占去了大半精力,是开不出来模拟考场的,决定今天看看情况,也去拜访一下杜先生,问问他家考不考虑。

这法子,也给村里族学说。

现在能跟叶虎夫妻俩讲讲。

他俩听得后背都毛毛的,“隔三差五这么考?”

别把孩子考怕了,以后都不想读书了。

叶存山说话直接,“考习惯了,以后入场不怕,要是家里自己打个格子间,他进去都害怕,以后真到考场,估计也难出成绩,而且我看小虎是个心大的,你们给他点甜头吊着,考差了不给罚,考好了给个奖励,这样他至少一开始不怕受罚。”

等到后期真进科举场,也能说考上了给他什么,吊根胡萝卜。

柳三月脸色很臭,“他才丁点儿大,就惦记别人家的小哥儿,这几天跟我闹着,说别人家农闲都要说亲,他怕那哥儿被人说走了,要我去给他定下。”

回头夫妻俩就商量着,要么就用这个胡萝卜好了。

到时自己没夫郎,就别怪爹娘。

存银听得扯叶存山衣袖。

他已经知道哥嫂坑他的事情,他一直没什么机会坑回来。

眼下时机就不错,他扯完衣袖,扭扭捏捏,假装害羞的问叶存山:“我要是看上了哪家男孩子……”

叶存山:“把你眼睛捂上。”

存银:“……”

等他回去问大嫂!

休息后,再次出发。

现在人少了,叶存山再问存银要不要背着走,存银就很心动。

叶存山就把云程的话改改给他说了,“现在不背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再来,就是存银出嫁时,他背一背了。

聊好好的,瞎说酸情话,勾出了存银的彩虹屁技能,“大哥你真好!”

叶存山都听腻了。

他们家不买很多东西,就带一个背篓,里面装了个水袋。

云程怕存银不适应,进去也被嘈杂喧闹的声音吵得头晕耳鸣,给他放了两颗酸果。

这都不算重,存银背着,再趴到叶存山背上。

开心得很。

还要继续钓叶存山,“大哥,我以后要找一个愿意背我逛年市的男人。”

叶存山让他等着,“回家我就揍你。”

存银:“……”

不敢说话。

有叶存山背,这路上就不用再停。

叶虎看他都背弟弟了,自己也不甘示弱,想背媳妇。

但他家里年货要买得多,背篓以外,还带了扁担箩筐,是会趁着年市东西便宜,把日常要用的东西也补补。

东西太多,不好拿。

柳三月要自己走,叶虎一路跟她拌嘴。

柳三月不听他瞎讲话,跟叶存山继续说小虎的事。

叶存山说府城就是安家费贵,生活开销而言跟蔚县差不多,节省点也能过。

“府学有宿舍的。”

要是小虎能争气,考到府学,他到时也会帮衬一把,不至于让孩子在外头吃苦。

就让柳三月现在把孩子心性练上去,“小虎最开始读书,都是因为怕种地累,现在人静下来了,显出天分了,你们别懈怠,先吊着他。”

不然家里白折腾操心。

柳三月听出来意思了,安家费贵,读书跟日常开销还成。

比起来考虑那么久远的事,还是要先稳住小虎的心性。

叶虎就很粗鲁,“不是给他找小哥儿吊着吗?要是不行,就直接揍。”

读书一两年,孩子没从前皮糙肉厚,不耐打了,知道怕了。

柳三月先给他背上呼了一巴掌,“别总是打,他大了,要脸。”

存银听了听,跟叶存山说,“我发现叶虎哥,跟你挺像的。”

叶存山用脚趾头都知道存银要说什么,“耙耳朵?”

存银继续试探,“我以后也要找个耙耳朵。”

叶存山差点半路就把他揍一顿。

家里云程还不知道兄弟俩在路上的事。

年市是小年后开的,家里也要洒扫了,他带圆圆去刘云家里玩儿,把位置空出来好收拾。

是推着小车车出去的,平枝姑姑跟他一起,是不信任叶大他们,怕路上被冲撞了。

云程路上跟她说今年守岁的事,“晚上不用伺候,你们几个也放松点,把炉子拿一个进屋,家里东西多,咱们自己吃不完,你们也不用客气,到时夜里就当吃宵夜,瓜子花生什么的,唠嗑的时候也吃吃,别拘着。”

圆圆不用守岁,小宝宝困了就睡觉。

云程能自己照看点,要是半夜饿了,就再抱去找奶娘。

圆圆能分辨自己的名字,听见名字,就要从推车里往外看。

这推车就跟轮椅有点类似,跟现代的婴儿手推车差别挺大。

前面有围栏,是不可活动的,孩子直接从上面进出。

为了防风,三面都加了木板,还不跟现代一样,这是不透明的,防风板装上去,就只能看见前头。

要看云程,她就得在车车里仰头望。

云程都替她累。

“你一会儿看不见爹爹就着急了?”

可惜圆圆不会说话。

不然这小棉袄就要扎云程的心,告诉他不是急,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的圆圆就会傻乐。

还觉得在玩躲猫猫,学着平时大人逗她的样子,自己捂眼睛再仰头,一路看得云程笑不停。

刘云家里没忙活着洒扫,是在蒸馒头炸果子。

进院子里就闻到了香味,圆圆馋出了口水。

家里婵姐也在,看见圆圆过来跟她玩。

圆圆没怎么接触过小女孩,看见婵姐也是伸手要抱抱。

婵姐抱不动她,就隔着推车虚虚抱了下,跟她握手手。

到屋里,能把防风板拆下。

刘云从灶屋里出来看见,说这推车挺好的,“带孩子方便。”

等回头,她再有孩子,也弄个推车。

材料备好以后,赵氏跟叶二叔搭把手就能忙过来,今天叶延也在厨房,叫刘云出来待客。

她人不闲着,坐下就开始叠元宝。

是除夕祭祖要用的东西,老规矩,家家户户都发了纸钱,家里哥儿姐儿要叠元宝。

云程也有,今天一起带来的,平枝姑姑带圆圆跟婵姐玩,他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叠元宝时跟刘云聊天。

年边就是些家长里短,云程还记得刘云识字不多,信件寄回来就跟庆阳不同,她这里是要叶延帮忙看的,许多话都不好说。

比如云程也想关心关心她身体,之前叶延到府城,去医馆帮庆阳问大夫时,也说要替刘云问。

是之前家里太苦,刘云太拼,熬坏了身子。

叶延是心思重的人,总自责内疚自己前头读书拖累了家里。

这些关心话,云程怕搁在信里说,他们夫妻俩要生点隔阂。

刘云说:“现在在调养,大夫说我年岁不大,还会有孩子。”

还会有,云程就放心了。

家里没什么好操心的,跟叶大接触过两回,就知道家里情况。

别人说八卦的时候,也把云仁义家的事转述了。

刘云家现在是越来越好,烦心事没几样,不拿出来惹云程担心,也是问他府城那边的日子。

“我看你不爱出门交朋友,到府城又人生地不熟,存山平时上学没空,存银也小,许多话不好说,之前还跟娘说,怕你闷坏了。”

平时云程也不爱出门,那时他自己不乐意,就还好,他性子坐得住,会的东西都是能在家里做的。

孕期就不一样,做什么都有顾虑,前期怕磕着碰着摔着,后期身子重,也难动,就是被迫关屋里。他身边没长辈没朋友的,存山存银待他好,反而更加不好袒露心里苦闷。

这话说得云程眼睛都有些泛红。

他孕期时,心理状态确实差,总觉得寂寞,很多话想说,又不好说。

现在都过去了,柳小田他们日子过起来,能空出来,经常来找他玩。

就难得有那么个时期,记忆还怪清楚的。

他问刘云叶延的事,“寄回来的书都有看吗?今年一起过去考试吗?”

刘云点头,说会去。

叶延现在没去书院,家里就一个闺女,地里有两个哥哥帮衬,她自己能在作坊挣钱又能织毛衣,书本还是叶存山寄回来的,纸是村里有的,家里开销低了,进项添了,再去府城跑一趟也没事。

“也劝过一阵。”

对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之前就说了不考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家里再让他考,他就觉得挺难的。

一是面子,二是银子,三是学识。

中间隔了个乡试年,平时心态好了,看书比往常吸收多,到现在缓过来了,才是真的会去考一次。

这次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还有叶根出面劝,说罗旭考上了,也是要去府城读书,村里族学要盖,外面的秀才已经看好了,但总归不如自家人放心。

秀才都是叶存山还在蔚县时联系的,这两年维系关系都花了不少束脩,可是孩子一个没教。

但蔚县这小地方,秀才少,还是要把人哄着的。

云程听完有一阵尴尬。

看刘云眼里带光,便没给她泼凉水。

他觉得叶延心理承受力不太行,外界没压力的时候,他看书学习都能吸收很多。

给他了压力,给了必须要考上的理由,叶延现在面上不显,只怕已经焦虑起来了。

下午叶存山他们回来,云程就想跟他说这事。

结果叶存山出去一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进屋了,就要追着存银揍。

存银吓得躲房里,晚饭都不敢出来吃。

云程问他怎么了,“出去时不还好好的?”

叶存山坐桌边,气不过,脸黑沉沉的。

小圆圆直往云程怀里钻,也不敢看他,云程就把圆圆给奶娘抱走,让她先给孩子喂奶。

叶存山一连两碗凉茶下肚,才跟云程讲今天的事。

路上存银就试探过他好几次,到了年市上,人实在多,他把存银拽着,采买都没什么问题。

他们要买的东西不多,是看存银兴致高,他才带人多逛了逛。

后来不需要买东西,存银就到处看人。

“看男人。”

云程:?

云程也捧小杯子喝茶,对存银怀有一丝丝的信任。

“是回村以后,听人瞎说什么了?”

叶存山冷笑,“你以为他怎么?他故意气我!”

云程觉着叶存山回来以后对存银也挺好的,没哪里招惹他。

然后听叶存山说:“我看他还想气你。”

云程愣住,“我怎么了?”

回家就那几件事,能让夫夫俩一起被存银惦记的,可不就是刚回家时就挖的那个坑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云程跃跃欲试,叶存山也手痒痒。

外头平枝姑姑问要不要给存银送饭。

云程说他待会儿去送。

还故意大声骂了叶存山一句,“他都是大孩子了!你一点面子不给他!怎么能追着打呢!”

再小声说:“应该关起来门打。”